第16章 你我赌命
这个赌坊，叫刺刀，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赌坊。
外场是赌钱，内场是赌人命。
“夙音，我要救一个人，”沈梨目光坚定。
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沈府再落败，她只要在沈府一日，就得受何玉莲的掣肘。
今日，是湫水姑姑，明日又冒出个什么嬷嬷，成天闲得没事到处逛，稍有风吹草动就往何玉莲的风澜院跑。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待他日困境临头，尚能有一搏之机。
“小姐，您要救谁？”夙音紧张地问道，“又或者说，你有几成的把握？”
“五成。”
只要她能找到机会进去，那她就有五成把握。
元九犹豫了半晌，将手中的银钱塞进沈梨的怀里说：“姊姊，要是真出不来，我就找人去救你。”
夙音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找谁？你那个素未谋面的兄长吗？”
“……”
元九仄了仄眉。
“行了，”夙音捏了捏他的脸蛋，就当和解。
再看向沈梨时，眉宇间流露出些许深沉。
夙音不明白沈梨为什么执意踏足赌坊，正如她同样困惑，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家小姐竟能镇定自若地赌桌前从容应对……
“小姐，输了怎么办？”夙音问。
沈梨没说话。
自始至终，看似有选择的她，好像从未有退路。
“我跟你一起进去，”夙音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输了，就赌我的命。”
赌坊内人声鼎沸，叫喊声不绝于耳。
沈梨轻轻握紧了手中的钱袋，把它放在手里掂了掂，刚还乌云密布的脸转瞬变得晴空万里。
“放心，谁的命都不会留在这，我是来救人的，不是来送命的。”
离开沈府时，沈梨就知道，以何玉莲的脾气秉性，巴不得她乖乖在后院日日绣花，安分等着林曼的牌位进祠堂，由着她安排。
说是让沈梨住在听雨楼，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就说院里的那些丫头，一个个可都是被调教过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当哑巴，什么时候该当聋子。
沈梨一离开听雨楼，必然有人向何玉莲通风报信，否则，在她房里侍奉的湫水姑姑又怎么会在门口守着？
“如果赢了，我们得先回一趟漱玉楼，但若是输了，沈府嫡女可比谁的命值钱多了，”沈梨开玩笑说道。
一个赌坊而已，何玉莲越想要得到她，沈梨就越有把握能成功离开这。
至于名声—
何玉莲怕是比她更看重些。
“小姐，何玉莲会帮你吗？”夙音仍心存疑虑。
这反倒引起元九深思：“请沈府嫡女回府，不仅让自己的女儿成了庶女，还好吃好喝伺候着，这么说来，从的一开始，就不太对劲。”
事后，小元九还语重心长地看了沈梨一眼，权当提醒。
沈梨虽没搭话，但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是啊，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就这小子都能看出来，当年的她，怎么就信了何玉莲的鬼话？
这时，垂花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玄黑色长袍的男子走了过来。
看了主仆三人，他打量了半天方才说道：“三位，有请。”
“谁请？”
沈梨不为所动。
这个地方要是谁都能进去，刚才那个穿绸衫的客商就不会用“带”这个词。
他礼貌一笑，轻拍了拍手，身后那扇垂花门一下敞开，“那位公子说，认识您。”
仅隔一道门，门内门外却截然不同。
有穿着华贵的世家子弟，也有运筹帷幄的富商高官，他们坐在一起高谈阔论，品茶听曲。
“这不是赌坊吗？”沈梨疑惑道。
“是赌坊。”
他转身去点了一盏油灯，本就暗无天日的长廊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沈梨走近一看才发现，不过三层楼高，整面墙上竟有十几个铁笼，铁笼里面都是被栓了链子的大汉，他们的眼底血色一片，充满了兽性。
沈梨轻摇了摇头，暗自思忖：“怪不得他这么听话，从这个地方出来，还能活着，也算命好。”
“所以，你要玩吗？”
嗓音低沉且沙哑。
这是与刚才相比，截然不同的声音。
沈梨霍然抬头，只见一抹身影自幽暗中踱步而出，眉眼带笑地盯着她：“来玩吗？沈……公子？”
沈梨瞳孔猛一震。
崔—
玉—
锦—
他怎么在这？
“玩，当然要玩，”沈梨咬牙切齿地说道，经过他时，用低到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有表弟在这助阵，沈梨求之不得。”
他勾了勾唇，“好说，好说。”
今日的崔玉锦，穿了一身靛蓝色长衫，袖口边缘金光微闪，隐约透露着低调的奢靡感，腰间挂了一块玉佩，好巧不巧，就是胡文媛送他的那块。
“呵，”沈梨冷哼了下。
还真是个会魅主的，在云桂小镇穿得书生气质，一回京都就换了个风格，这还没当上赘婿呢，竟还有闲钱来这赌？
这只王八还真是龟壳厚，道行也挺深—
沈梨在暗地里戳他的“脊梁骨”，他同样也在审视着她：“几日不见，沈小姐在沈府的日子不好过吧？”
沈梨心中愤懑不已，但面上还是维持着那副淡如水的表情：“自然不比表弟在胡府过得滋润。”
夙音察觉到一丝异样，她悄然地靠近沈梨的耳边低语道：“小姐，他好像是在说你脸上的巴掌印。”
沈娇昨日那一记耳光，沈梨即便是涂了药，也一夜难消。
临出门，她特意戴了帷帽，可赌坊不是什么是非地，男扮女装已是惹眼，哪能再戴个帷帽？
“你不是说看不出来吗？”沈梨仍保持着优雅的微笑，但内心却心虚得很。
“也就一点点。”
“……”
转而，沈梨又看向元九，问：“脸上真的很明显吗？”
元九别开眼：“还……行……”
“……”
这下，沈梨是彻底死心了。
“这几日何姨娘日日煲汤给我喝，太补了，昨晚起夜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门上，撞伤了，”沈梨笑呵呵地说道。
但死心归死心，面子不能丢，尤其是在讨厌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