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章 赌局
京都的街市最是热闹,但修补耳坠的地方可不好找,元九驾车找了三间店铺,不是肆意加价的,就是觉得款式太过复杂,不乐意接下。
出来一个时辰,不仅什么也没办成,还搭上了三文钱,给街边乞讨的小孩买了三个肉包。
“去后街的漱玉楼,”沈梨轻巧地放下马车帘。
夙音轻点了点头,挥动马鞭,向后街的方向驶去。
坐在车内的元九总时不时地去挠右手手臂,沈梨见状,拨开绑在手臂的麻布,极其小心地帮他挠了挠。
“姊姊,你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打算?”元九突然问道。
在沈梨身边的这些天,元九算是看明白了,他那一哭二闹三上吊为什么只对身边人有用,对她根本没用……
无非是瞎猫碰死耗子,碰巧了呗!
谁能想到这张人畜无害的脸下,藏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和他那三哥一样,一天到晚都在研究怎么个活法。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那副能演能闹的皮相……
“这个耳坠交给你,稍后你出面去漱玉楼,这店门面小,你花点银子就能打发。”
说到这,沈梨将事先准备好的钱袋和耳坠碎片一同交给他。
元九不肯收,“姊姊这是想丢下我?”
沈梨无奈一笑。
年纪虽小,没想到脑瓜子还挺灵。
“有一点你要记住,若他人来问,一定要让店里的伙计咬死,这个耳坠是沈府嫡女亲手交给他,记住了吗?”
“没有。”
元九抿了抿下唇,有了情绪。
沈梨没理他,继续说:“我和夙音在旁边的成衣铺,你安排好后,就来店里找我们。”
元九眯了眯眼,似乎来了兴致,“姊姊,你是不是想……”
话说一半,元九就被夙音丢了出去。
沈梨惊愕道:“夙音,你对他再不满,他的右手的伤还没好,你动作能不能稍微轻柔一点?”
“这几日,都是我喂他吃的饭,”她面无表情地回道。
沈梨认栽:“好。”
其实昨夜子时,沈梨去找了一趟夙音。
听到她要取一千两银子去赌坊,夙音捂住银票怎么也不肯给:“这些都是夫人的私产,是小姐将来的嫁妆,这笔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
“我有用。”
“有用?去赌坊赌钱叫有用?”
这是十几年来,夙音第一次当她的面拍桌子。
都说前世今生,命不同,运不同,如今,沈梨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就一千两,如果输完了,不能再赌了。”
进赌坊前,夙音再三告诫。
“好,”沈梨满口答应。
一千两,就花一千两。
如果这次找不到,下次,或许也没这个机会了。
“姊姊,”或许是身长不及沈梨,每次只要站着想和她说话,元九的小手都会拽两下她的衣角,“你们虽然换了一身男人穿的衣裳,但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是女子。”
夙音咽了咽口水,撇头看她:“小姐,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
“不会,”沈梨脸上的笑意渐冷,“只要有银钱,他们就算知道,也会闭嘴。”
这就是京都,权和利永远都驾驭在规则之上。
他们根本不在乎,来赌的是男还是女,又或者说,是鬼也行。
只要手有闲钱,有什么不可以的?
赌场内,骰盅叩击黄花梨赌台的脆响,与铜钱堆叠的哗啦声此起彼伏。
青砖木阁内烛火摇曳,沈梨站在赌桌边上,聚精会神地盯着骰盅摇动的每一瞬,直到那声“买定离手”钻进耳中,她猛地睁眼,将手中最后的五十两银子推了出去
“小姐,这把若是输了,你听我的,离开这个是非地,”夙音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一千两,不过须臾之间,化为虚有。
这个赌场,分明就是吞金兽。
“你放心,”沈梨勾了勾唇,胸有成竹地说,“接下来,只会赢,不会输。”
“什么?”
“准备好收钱吧。”
手中的铜铃一声轻响,夹棍在赌桌间穿梭如风,方才推出去的五十两,原封不动地回到了沈梨的面前,一眨眼的工夫,夹棍又送来百两银。
一时间,银锭堆成小山,不过转瞬间。
“小兄弟,你这把手气还不错,”一个绸衫客商表情微妙地拍了拍她的肩说。
沈梨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在被楼枭关在角楼的那半年时间里,每次喝醉酒,他都会来找沈梨玩赌桌上的把戏。
“你要是赢了,我就放你走,”他拍了拍她的脸颊,不可一世地说道。
那时的沈梨没有选择,只能选择相信。
万一,是真的呢?
为了离开楼枭,沈梨发疯似的玩骰盅,从手法到技巧,到后来为了加大赢面,她想法设法的去挑衅他,只为了找到他的破绽。
半年后,沈梨赢了。
楼枭不仅没有放过她,还用刀面抽打她,猩红的双眼就像着了魔似的,一遍遍说:“你越想要离开我,我越不让你走,沈梨,就算死,你也别想离开这!”
别想离开这—
离开这—
“我押小,”沈梨将所有的银锭都推了出去。
穿绸衫的客商冷嗤了下,“小兄弟,不要命了,竟然敢押整注?”
汗珠顺着眉弓滑落到耳后,左手不知道为什么,抖得厉害,沈梨连忙将手藏在赌桌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说:“这里赌钱,又不赌命。”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手肘撑在赌桌上,用手指了指中间那扇用桦木打造的垂花门,说:“这里只能赌钱,那里才能赌命。”
“是吗?”沈梨转头看他。
他不怀好意一笑,手轻轻地放在沈梨的肩膀上,“你要是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带你进去。”
“不用了,”沈梨侧身避开,目光坚定地盯着对方,语气平静却充满警告,“我自己可以进去。”
话音刚落,一句话掷地有声:“一二三,小。”
沈梨得意一笑:“你看,我又赢了。”
元九这会儿看得正高兴,抱着银子高高兴兴地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他立时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赶紧一把拽过夙音挡在沈梨面前,断然喝道:“你干什么?”
“不过随便谈两句,”沈梨并没有打算和他起冲突。
所幸,对方也并没有要纠缠的意思,清点好手中银两,就离开了。
“小……”话到嘴边,夙音这才想起来要改口,“公子,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沈梨盯着那扇垂花门,摇了摇头:“还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