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逆时残响

爆炸的火焰在距离眼球0.01厘米处凝固，江夜看到燃烧的实验室变成了琥珀标本。少年谢敛的眼泪悬停在半空，折射出无数个血色月牙。苏渺突然捂住胸口，罗盘碎片从她指缝渗出，在时停领域划出彗星尾迹般的流光。

“这是记忆琥珀。“顾临渊的镜像人从火焰中剥离出来，西装焦痕处爬满发光菌丝，“谢敛把最痛苦的瞬间做成了时间胶囊。“

林镜知伸手触碰静止的火焰，指尖传来1993年的灼痛。她的量子监测器自动重启，投影出父亲当年尸检报告缺失的第十三页——尸体右手握着的不是裁纸刀，而是半块融化的怀表。

“要解冻了！“谢明璃突然扯断自己的发带，乌发在时停领域诡异地生长，“他来了。“

凝固的时间突然倒流。

火焰缩回爆炸原点，少年谢敛的泪水升回泪腺。众人跟着时间逆行者跌进通风管道，目睹实验室以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重组。林镜知发现每块砖石内侧都刻着血色月牙，像无数只眯起的眼睛。

“这是谢敛的意识宫殿。“顾临渊的镜像人撕开通风管滤网，“看那些培养舱。“

透过网格，众人看见倒悬在穹顶的孕妇尸体。她们的脐带纠缠成DNA链结构，末端连接着漂浮在营养液中的胚胎。最中央的胚胎已经发育成少年模样，后颈嵌着与江夜相同的衔尾蛇芯片。

“用现在的时间计算，“镜像人舔掉西装袖口的荧蓝黏液，“他已经在时空中存在179个实体。“

谢明璃突然抽搐，后颈月牙烙印渗出银沙。这些沙粒在空中拼出众人此刻的监控画面，只不过角度来自培养舱中的胚胎。

“我们才是被观测的...“江夜话音未落，整条通风管道开始肠道般蠕动。肉粉色管壁分泌出酸性黏液，将顾临渊的镜片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苏渺割破手腕，将血抹在青铜罗盘残片上。血液在虚空燃烧，烧穿管壁露出漆黑的时空夹层：“跳！“

众人坠入虚无时，林镜知看见父亲的身影在夹层边缘闪现。那个总是一丝不苟的法医此刻浑身焦黑，用碳化的手指在虚空写下“不要相信活人“。

失重感持续了七年零四个月——至少监测器是这么显示的。当脚底传来实地的触感，江夜发现站在殡仪馆停尸间，而日历显示此刻是黑月事件前一天。

“时间锚点被篡改了。“苏渺查看罗盘，二十八宿方位全部错乱，“谢敛在引导我们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谢明璃的瞳孔突然变成竖瞳，她扯开所有停尸柜，53具尸体整齐地坐起。这些尸体的内脏菌丝开始同步闪烁，在墙面投射出谢敛的实时影像。

“比预计提前了六小时二十三分。“影像中的谢敛正在给怀表上发条，“不过无妨，母体容器已经完成最后调试。“

林镜知突然将解剖刀刺入谢明璃的烙印。银沙喷涌中，少女的皮肤像脱手套般褪下，露出下方苏渺的脸。真正的苏渺踉跄后退，腕间红绳寸寸断裂。

“你才是第七代母体！“顾临渊的镜像人扯开西装，胸口嵌着同样的月牙烙印，“时隙斋是谢敛给你建的育婴房。“

江夜感觉记忆宫殿在崩塌。那些与苏渺并肩作战的画面开始褪色，取而代之的是实验室档案画面：穿白大褂的苏渺将针管刺入孕妇腹部，血色月牙在试管中游动。

“想起来了吗？“假苏渺的声音带上金属颤音，“是你亲手给我戴上的珊瑚手链，在第三十六次轮回的时候。“

青铜罗盘残片突然暴起，刺入江夜眉心。剧痛中他看见无数个自己将刀刃送入苏渺心脏，每个轮回都在她腕间多加一颗珊瑚珠。第一百七十九次时，那些珠子已经串成囚禁灵魂的锁链。

殡仪馆地砖突然翻转，众人跌进灌满绿色液体的圆柱舱。林镜知的面部皮肤开始溶解，露出下方谢明璃的五官：“我们都是记忆的套娃......“

顾临渊的镜像人引爆西装纽扣，电磁脉冲炸碎所有培养舱。少年谢敛的胚胎在液体中睁开双眼，说出令时空冻结的真相：

“黑月事件是你们自己引发的。“

时间开始坍缩。江夜在无数时间线中同时存在，看见每个自己都在实验室按下自毁按钮。苏渺的罗盘在虚空拼出莫比乌斯环，谢明璃的缝合线在环上绣出血色月牙。当所有悖论达到临界点，江夜听见自己第一百七十九次说出：

“让一切归零。“

爆炸的白光中，众人回到时隙斋废墟。电子钟显示23:59，江夜的电瓶车刚在巷口刹停。订单备注栏新增一行小字：“这次别救任何人。“

保温箱里的黑盒渗出银沙，在月光下拼出谢敛的临别赠言：

“轮回是最深情的谋杀，我用永恒记住你每次死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