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匠人初现
铁匠铺的炉火将人影拉成扭曲的巨人,王师傅抡锤的节奏突然错乱半拍。张琰的瑞士军刀正躺在淬火池边,刀身折射的火光在《军器图说》残页上跳动,恰好照亮“雷火铳“篇目里缺失的膛线示意图。
“公子请看。“王师傅的嗓音裹着火星,铁钳从炉灰中夹出半截炮管。暗红的锈迹间,螺旋纹路如巨蟒蜕皮般清晰可辨——这是现代枪管才有的膛线,却在三百年前的明朝裹满辽东黑土。
炮尾处“天启四年登州“的铭文让张琰瞳孔骤缩。史书记载这一年,徐光启门徒孙元化在登州组建西式炮队,却在吴桥兵变后尽数湮灭。炮膛深处粘着的硫磺结晶,正与茶棚爆炸残留物同源。
“当年浑河血战...“王师傅的锤头突然砸向砧板,火星溅到赤裸的上身。随着刺啦声响,胸口的火疤竟显露出完整的辽东地形图,浑河与萨尔浒的标记处泛着焦黑,“本该用这等利器阻住建奴铁骑。“
张琰的指尖抚过膛线凹槽,玉璧残片突然发烫。月光透过窗棂的瞬间,炮管投影在土墙上的纹路竟与玉璧星图重合。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处,王师傅掀开地砖,露出暗格里泛黄的手稿——《火攻挈要》缺失的“神威火箭“篇,边注处却是徐光启的瘦金体批注。
“此物当如此用。“张琰用炭笔在墙砖画出颗粒火药配比图。王师傅的呼吸陡然粗重,他从梁上取下个陶罐,倒出的焦炭碎块竟闪着金属光泽——这是用高岭土改良的煅烧法,领先这个时代两百年的工艺。
子时的更鼓声中,两人面前的沙盘渐成规模。王师傅插下十二面杏黄旗时,张琰注意到每面旗杆的铜制底座——这是万历年间佛郎机炮的炮弹壳改制,底火痕迹显示这些炮弹从未发射,而是被人为拆除。
“范家商队上月运来的石炭...“王师傅突然将煤块掰开,断面露出蜂巢状结构。张琰的瑞士军刀刮下黑色粉末,在烛焰中爆出幽蓝火光——这分明是天然形成的无烟煤,本该在工业革命时期才被大规模运用。
沙盘上的烽燧台突然被月光照亮,玉璧残片在张琰掌心颤动。星图投影与沙盘重叠的刹那,十二处烽燧竟构成完整的六芒星阵。王师傅的锤头重重砸在开平矿方位:“此处地火,可炼精钢!“
院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张琰吹熄烛火时,王师傅已从水缸抽出根熟铁棍,棍头机关弹开的瞬间,竟是柄三棱军刺——这是戚继光抗倭时设计的“狼筅“改良版,刃口淬着辽东特有的黑熊胆毒液。
两人背靠背挪向地窖时,张琰的靴底踩到某种粘稠液体。火折子擦亮的刹那,满窖的琉璃瓶里浸泡着各种器官——蒙古人的眼球、建奴的指骨、甚至还有欧洲人的金发头颅。标签上的满文标注,竟与当铺账本里的暗码如出一辙。
“万历四十六年,老朽在抚顺关...“王师傅的独眼在黑暗中泛着血光,他掀开地窖暗门,涌出的寒气中悬浮着具水晶棺椁。棺中老者绯袍玉带,双手交叠处压着本《几何原本》,书页间夹着的金箔星图,与玉璧投影分毫不差。
五更梆子敲响时,沙盘已被改造成可活动的城防模型。王师傅拉动机关,护城河里升起带倒刺的铁闸,这分明是威尼斯城防的改良版。当他将磁石粉末撒向沙盘,模拟的火炮轨迹竟与史书记载的后金进军路线完全重合。
启明星升起时,张琰在铁砧上发现道深达寸许的斩痕。王师傅抚摸着痕迹低语:“天启七年八月廿二,魏阉的东厂番子...“他忽然扯开衣襟,肋间箭伤溃烂处赫然镶着半枚玉珏,与张琰怀中的残片拼合成完整的北斗七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