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鱼鳞夯声

霜花在夯杵的木柄上凝成锯齿状的白铠，张琰抓起把燕山火山灰撒入三合土。五十名役夫组成的夯歌队突然走了调，他们惊愕地看着每层六寸的夯土墙泛出青灰色光泽——这是混合了玄武岩碎屑的原始混凝土，抗压强度远超明代版筑工艺三倍有余。

“落杵要交叠三寸！“张琰夺过夯头示范，三十二斤重的青石在空中划出凤凰振翅般的弧线。老匠户突然跪地高呼：“鲁班显灵！“他们世代相传的《考工记》残本里，“凤凰点头“的技法只存在于传说，此刻却在城墙断面留下鱼鳞状纹路。

工部主事周焕踩着《营造法式》的规制匆匆赶来，貂鼠皮袄下摆沾满泥浆。“妖术！“他挥动象牙笏板劈向夯土层，笏板却“咔嚓“断成两截。断面木纹里渗出暗红液体——这是浸泡过辽东血松的凭证，唯有晋商驼队能穿越建奴封锁搞到此等珍木。

“周大人请看。“张琰将断笏翻转，背面赫然粘着范家商号的通关文牒，“若按祖制每丈二十日，待敌至时...“他指向西南角的烽燧台，守卒正将弗朗机炮口转向城内，月光在铜铸炮管上照出“天启六年登州卫“的铭文。

突然，预埋在墙基的陶制排水管发出啸叫。周焕的皂靴陷入未干的灰浆，拔足时带出半截腐烂的麦秸——有人往夯土里掺了腐料。张琰的洛阳铲探入墙基，带出的不是辽东黄土，而是永平府特有的赤砂，砂粒间黏连着蒙古马粪特有的苜蓿纤维。

“报——！“驿卒的嘶吼撕裂晨雾。八百里加急文书上的血手印还未干透，张琰已瞥见“蓟镇夜不收十七人殉国“的字样。阵亡名单里有个熟悉的名字：王铁柱，正是三日前在铁匠铺帮他搬运焦炭的哑巴学徒。

陆昭然的绣春刀突然架在周焕颈侧：“主事大人可知，永平赤砂里掺了辽东火油？“她踢翻运料车，底层麻袋豁口处渗出黑色粘稠物，遇空气瞬间自燃。这是建奴工兵营特制的“地火龙“配方，史书记载崇祯三年才首次出现在战场。

夯歌声再次响起时，张琰在城墙夹层埋入最后一段陶管。王师傅从暗渠钻出，手中的罗盘指针正疯狂指向地下——护城河底的磁铁矿脉被人为扰动，十二尊失踪的“神威大将军炮“正在某处调整射界。

暮色中，第一段改良城墙巍然矗立。张琰摩挲着玉璧残片，北斗瑶光星突然投射出红色光斑，精准笼罩在周焕的府邸。锦衣卫破门而入时，地窖里三十口檀木箱正在燃烧，箱内“工部监造“的铜印与后金正蓝旗令箭在火中交叠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