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途川彼岸岛
新宿伊势丹不仅是凡人的购物中心，也是东京驱魔人的交易天堂。凡人在商品琳琅的橱窗间购买当季限定，驱魔人则隐藏在暗处交割沾染妖血的古物。
唯有驱魔人才能够看见新宿伊势丹门口浮现的四个汉字——“百鬼止战”。
东京地界有三处被灵力结界覆盖的灵力禁地，一处是银座，另一处则是新宿，正在构建的新结界则是十年后即将竣工的六本木之丘。
在灵力结界中不允许发生任何战斗。如果想要杀人劫货，那就得等到对方离开这里才能够动手。
林晃司和宥子甩掉黑袍传教士后没多久，他们就看到了这位老熟人的身影
林晃司冷冷吐槽了一句，宥子却轻柔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刚才只是试探，也许在我们离开这里后，就要动真格了。”
伊势丹商场里人来人往，即便经济泡沫已经破灭，可是这里还是熙熙攘攘。不过，大部分逛街的人，只逛不买。
“欢迎光临！”
一位穿着黑色制服的中年妇人笑着朝月见宥子鞠躬，“最近本店刚上新了来自京都老字号的和服腰带……”
月见宥子不等对方说完，便甩出了一枚月纹勾玉。
“喔……失礼了……”
中年妇人深吸了一口气，神情越发郑重，腰都快弯成九十度了。
“月见社长，请。”
她带领着宥子和林晃司来到了店铺里边，接着扣动了隐藏在西洋画下的机关，一扇银灰色的门缓缓浮现在眼前，朴素又大气，让人感觉到一丝寒意。
“新宿伊势丹的地上地下都被结界覆盖，但是像拍卖会这种场合，往往隐藏得更深。”
宥子轻笑，生怕林晃司听不懂。
“你这幅口吻反倒让我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
“二十多岁又不算大，不是孩子是什么？难道你还要学着晨间剧里的主角那样跟我说你是个男人吗？”
“……”
二十多岁在一个活了千百年的存在面前，确实与孩童无异。
林晃司刚踏入大门后的黑色通道时，粘稠的咒力便顺着他的脚踝攀爬而上。
没走一会儿，眼前豁然开阔。
他仰头望去，一座九层塔楼悬于虚空，霓虹灯管如朱鳞蛟龙盘柱而上，荧蓝符咒自屋檐垂落，每张符纸皆篆刻着不同年代的死者生辰，仿佛为亡灵引路的星斗。
所谓禁地结界，便是设立于生与亡界的真空地带，也是亡灵通往三途川的必经之路。
这里有亡灵，也有拥有异能的活人。
过去这里是三不管的混乱之地，近百年来才渐渐成为了所谓的和平地带，也被称作三途川彼岸岛。
“入三途川彼岸岛者，需纳恶灵之魂。“
无头门童的腹腔中传出沉闷声响，脖颈断口的绷带早已被金粉与血渍浸透。
他高举托盘，盘中堆叠的眼珠如同腐烂的葡萄，每颗瞳孔深处皆倒映着竞拍者的罪孽，贪婪者眼中燃着业火，暴戾者的眸底沉着一汪血池。
宥子素手一翻，一张泛着暗灰光泽的契约书如同鸦群掠空。那些写着“寿命质押”、“一夜暴富”字样的文书突然暴长出无数血肉，在空中凝结成浮桥。
她那华丽洋装下摆扫过浮桥栅栏，整片三途川竟发出万鬼同哭的尖啸。
林晃司觉得这个场面有点太过了，月见宥子明明就名列阴阳寮的悬赏榜上，她偏偏还要如此高调。
“月见社长，贡百魂！“
随着门童的嘶吼声，霓虹灯管骤然化作百条朱鳞蛟龙盘柱而上。
如今这个时代，比金钱更有吸引力的是亡魂。超度亡魂本就是修炼的一种方式，像拍卖会这种场合，自然不会使用货币作为支付方式。
林晃司看见无数半透明的苍白手臂从水镜里伸出，那些徘徊在三途川里的亡灵们正疯狂抓挠宾客脚踝。
泡沫经济崩溃后，亡灵骤增，三途川游荡着无数心怀怨念的灵魂们。
紧随宥子身后，林晃司踏入塔楼，门童引领他们来到由骷髅承托的浮世绘屏风前坐下。
宥子习惯性地点燃了香烟，烟蒂轻敲着矮几上的烟灰缸。
林晃司嗅到血腥味，抬头看见那人后颈浮现出阴阳寮的印记。
“林晃司，你现在算是东京名人了。”
“你是在嘲讽我是通缉犯吗？”林晃司不知道自己值多少钱，但肯定没有三亿日元那么多，“我想阴阳寮的人是冲着你来的，而不是我。”
他渐渐察觉到月见宥子究竟有多么看重今天的拍卖会，想必一会儿又是一场恶战。
如果不是因为月见馆的契约，他真想金蝉脱壳，懒得留在这里打斗。
“看来你也不算太笨。”宥子轻笑，像极了擅长阴阳怪气的京都人。
能够到三途川彼岸岛参加拍卖会的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物，在拍卖会开始前一刻，所有人齐聚一堂。
不过，拍品并不全是价格昂贵的东西，还有一些稀罕物。
第一件拍品是一只小女孩的亡魂，林晃司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平成元年连环凶杀案的亡者。
能够超度身世如此可怜的孩子，本就是一桩大功德。
林晃司叹了口气，默念，“亡者愿生天，释去一切罪，逍遥太上前。”
一位佛寺沙门用高价将女孩亡魂收入袈裟之中，他花费的恶灵数量早就超过了超度小女孩的价值。
虽然说有些身怀异能的人逐渐堕落，但不能够否认这个世界上全是坏人。
接下来几件拍品没什么意思，竟然还有人拍卖什么延长头发、身高甚至某方面的秘术，这让林晃司哭笑不得。
其实驱魔人的世界没有那么复杂，只要不涉及阴暗面，也挺简单的。
“第七件拍卖品……”
是抛在福尔马林里的一根手指，据说是一百年前某位特别强大的西方驱魔人的手指，储存来大半功力。
竞拍声浪中，林晃司的瞳孔突然刺痛。
西北角立柱阴影里，黑袍传教士的银十字架正在吞噬光线，缠绕其上的黑雾隐约显出山羊头骨的形状。
更令他窒息的是阴阳寮代表——那个戴猩红罂粟花形胸针的女人，竟用唇语对传教士说话。
宥子的烟灰坠入茶碗，她早就察觉到今晚氛围不对。就在她低笑时，发簪垂落，发丝悄然缠住林晃司手腕：“不要分心，我需要你帮我竞拍一件东西。”
林晃司留意到她悄悄打开了结界，两人的对话全程加密。
“是半卷竹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第九件拍卖品。”
“竹简？”
林晃司颔首，既然是竹简，也就意味着它至少有一千五百年的历史，恐怕月见宥子至少也有一千五百多岁了。
不过，还是不要问女人多少岁了，那样的话会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灾祸。
“第九件拍品——”
拍卖师拖长的尾音被骤然撕裂。
“不知名的竹简，从中探测出一种古老的力量。但由于这股力量十分古老，暂时不知道它的用途，也无法打开查看其中的内容。也许有古老诅咒，也许是一卷秘籍，或是一段密辛……”
一卷竹简缓缓浮起，斑驳的青皮上渗出暗红咒文，似乎是血誓。
千年前留下的斑驳裂痕如蜈蚣般扭动着。
“就是它！”
宥子忽然抓紧了林晃司的手腕，他感觉到她掌心的月纹正在溃烂。暗黑血液顺着指尖滴落，渴望着马上接触到竹简。
“难道说它能够修补你溃烂的月纹？”
正当林晃司想要为月见宥子竞拍时，拍卖场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一千恶灵！”
坐在西北角的金阶神官猛然起身，百鬼幡轰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