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章 风暴
“小心身边的人。“他对着渐亮的天色轻声重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纸页的折痕。
檐下铁马忽然叮当乱响,晨风裹挟着锈铁刮过青砖般的嘶哑啼鸣,一只寒鸦扑棱棱掠过滴水檐,在灰白雾霭里撕开道墨色裂痕。
“哎呦林掌柜!”
突然,竹篮相撞发出清脆的“哐当”声,这声响如同一把利刃,惊散了他的思绪。
赵嬷嬷挎着竹篮从庙门拐进来,篮里飘出甜腻的桂花香,那香气直钻鼻腔,让人闻之欲醉。
半块桂花糕用荷叶包着,荷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是她哄卖菜婶子的老法子。
她眼角的皱纹堆成菊瓣,笑着说道:“您这早来庙里,可是要给土地公上柱香?“
林墨上前半步,袖中纸页蹭着腕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想起苏璃说赵嬷嬷浆洗房能经手全城布帛,连程家夫人的肚兜都要送她那儿去浆,便笑着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
油纸包在手中触感光滑,他说道:“给嬷嬷带了沈老掌柜生前最爱的蜜饯,说是用西市蜜坊的新糖霜做的。“
赵嬷嬷的手刚碰到油纸包便顿住,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来。
那油纸包四角折得方方正正,正是沈老掌柜生前包胭脂粉的手法。
她迅速扫了眼四周,只见卖菜的王婶在摆菜筐,菜筐里的蔬菜散发着清新的气息。
她便将竹篮往林墨怀里一塞,竹篮带着些许重量,说道:“您帮我拎着,我去烧柱香。“
土地庙的香灰簌簌落进铜炉,发出细碎的声响。
林墨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嬷嬷可听说李秀才家的事?
那当票上的保人...怕不是程家?“
赵嬷嬷的手指在香案上掐出白印,香案表面触感冰凉。
她接过竹篮时,林墨的纸页已神不知鬼不觉滑进了篮底。
等她转身和王婶搭话,那半块桂花糕早被塞到王婶手里,说道:“尝尝这蜜饯,林掌柜从南边带的——哎你听说没?
李秀才家那档子事...“
日头爬上屋檐,阳光洒下,带来一丝暖意。
胭脂铺的铜铃“叮铃”作响,清脆悦耳。
林墨正擦着沈老掌柜留下的螺子黛,螺子黛细腻的粉质在擦拭时发出轻柔的“沙沙”声。
忽听得门外茶摊传来尖嗓:“可不是!
程家管家初九夜里往李秀才家钻,保不准是去送毒药方子!“
他垂眸看了眼柜台下的青铜蟾蜍,那是他专门摆的“流言收集器“。
此刻蟾蜍嘴里正爬出几缕半透明的丝线,丝线在光线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卖油郎的是浑浊的灰,绣娘的是带倒刺的红,连李捕头靴底沾的泥点子扫过门槛时,都拖出一截墨绿的疑问线。
“林掌柜。”李捕头掀开门帘,门帘发出“哗啦”的声响,腰间铁尺碰得木桌咚咚响。
他说道:“方才在街角听见些闲言,说李秀才和程家有猫腻?“他压低声,“您昨日去李秀才家查案,可真见着什么?”
林墨往他茶盏里添了勺桂花蜜,桂花蜜粘稠的质感在倒入茶盏时发出“咕噜”声。
他说道:“捕头信市井传言,还是信我这查案的?”
他指尖在桌面轻点,发出轻微的“嗒嗒”声,目光扫过李捕头肩后——那截墨绿的疑问线正缠着捕头的腰带,末端泛着细碎的金光,是“信任”的颜色。
李捕头的喉结动了动,到底没再追问。
他走时靴跟碾过门槛,带起一阵风,将柜台边的流言丝线吹得缠成乱麻,丝线发出“呼呼”的声响。
变故来得比林墨预想的更快。
未时三刻,程砚的鎏金马车“咔”地停在胭脂铺前,车帘被大力掀开,发出“唰”的声响。
程砚踩着沉香木屐跨进来,腰间玉佩撞得叮当响,他脸上还挂着笑,可眉峰却拧成刀,说道:“林掌柜好手段!”
说我和李秀才合谋杀人?
这满城流言,莫不是从你这胭脂铺传出去的?“
林墨将螺子黛轻轻搁进檀木匣,檀木匣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抬眼时眼底像浸了层雾,说道:“程大官人这是说什么?
我不过是个做胭脂的,哪懂这些腌臜事?“他指尖摩挲着蟾蜍的眼睛——程砚脚边正缠着团猩红的丝线,线头根根绷直,像要绷断的琴弦。
程砚的指甲掐进掌心,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他突然探身抓住林墨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林墨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
他的呼吸喷在林墨脸上,带着浓烈的沉水香,那香气刺鼻。
他说道:“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
否则...你身边那些人,可没沈老掌柜那么好命。“
林墨的瞳孔缩成针尖,心中涌起一阵恐惧。
他想起前晚苏璃说的“身边人“,想起沈老掌柜倒在桂花酿坛边时,坛口还沾着半枚陌生的青纹指印。
但他面上仍是温吞的笑,说道:“程大官人若觉得我冤枉了你,何不去官府告我?”
他盯着程砚脚边的猩红丝线——最粗那根正泛起细密的裂纹,“李捕头方才还在我这儿喝茶呢。”
程砚的脸瞬间煞白,心中涌起一阵慌乱。
他松开手时,腕间翡翠镯子撞在柜台角,裂了道细纹,发出“咔”的声响。
“好,好得很。”
他甩袖时带翻了茶盏,冷茶泼在地上,蜿蜒成血的颜色,发出“啪嗒”的声响。
他说道:“林掌柜,咱们走着瞧。“
鎏金马车的声音消失在巷口后,苏璃从后堂转出来,指尖捏着片沾了茶渍的纸。
她眼尾红痣随着笑意轻颤,说道:“他方才撞翻茶盏时,袖中掉了这个。
“她展开纸张,洒金的“国师府”三字在光线下闪闪发亮,“是国师府的请帖。”
林墨接过纸页的手顿了顿,心中思绪万千。
他正要说话,铜铃缺又响了——李秀才缩着脖子挤了进来,身上还沾些许着草屑,草屑散发着淡淡的青草味,眼神像惊了的兔子,说道:“林掌柜,我...我有话和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