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带着我去过漂亮生活
陈枝锦急忙把孩子抱在怀里，走了出去。
门口站着一对中年夫妻，蹑手蹑脚的四处张望，看见陈枝锦和她怀里的孩子后立马喜笑颜开。
“二丫！这是二丫是不！”中年女人拎着两个红色的网兜，快步走向陈枝锦，“诶呀，还有我大孙儿！真好真好！”
陈枝锦没见过两人，警惕的抱着孩子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严肃。
“秀兰！秀兰！你看你把孩子吓得！”中年男人穿着军装，那张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脸上堆满了抑制不住的笑意，“二丫，我是爹，这是娘。你大哥呢？还有老二那臭小子呢？咋就你一个人？”
“爹？娘？”
南屋的封安听到了院中动静，打开了窗户仔细辨认着。
“嘿！你个混球，咋能让你弟妹一个人带孩子，你躺在屋里睡大觉！”
陈枝锦这下确定了两人的身份，急忙接过封母手里的东西，笑着招呼。
“爹，娘。”
“诶诶诶！好！我的好儿！”
封父封母一会儿看看许久没回的家，一会儿看看立在一旁哄孩子的陈枝锦，说不出来的开心。
或许这就是刻在中国人心里的家的概念。
“二丫，苦了你了。”
“娘，不苦，我嫁过来才享福呢。”
封母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从陈枝锦手里接过孩子，眼眶红红。
“昨天的事儿我听说了，你是个好孩子，那帮猪狗不如的东西已经被押进去了，以后有爹娘护着你，咱啥委屈也不用受了！”
“前天我和你爹都到车站了，突然出了点事儿，这才没回来。娘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便给你买了点。”
封母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一个足金的镯子就这样套上了陈枝锦的手腕。
“娘，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你能，收下。你一个，小河一个，娃娃一个，这个家啊，有你们才叫家。”封母又掏出一个小金锁，挂在小泥巴脖子上，“我和你爹很早就跑去西北了，那哥俩儿从来不让我们操心，又找了你们两个这么好的儿媳，是封家天大的运气啊。”
封母还想说点什么，被屋外的吵闹打断。
“娘，你在屋里歇会儿，我去看看。”
陈枝锦把金镯子褪下来放进了衣服内里的口袋，出了门。
“我听说亲家公亲家母回来了，特意来看看。”
陈父带着陈母站在院中四处打量，眼神闪着不怀好意的精光。
“陈二丫，现在见着爹和娘都不喊人了？刚嫁出去翅膀就硬了？”
陈伟上前两步推搡了陈枝锦一把，力度之大让陈枝锦直接摔倒在地。
“诶，陈老哥，你咋能打孩子呢？”
封父刚要开口打圆场，就看到了这一幕，急忙把陈枝锦扶了起来。
“亲家公，这你不用管，陈二丫就算嫁出去了还是跟我姓陈，我也是替你们家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崽子。”陈伟边说边解开了腰带，拿在手上就要抽下来，“也就你们被这小贱蹄子蒙骗了，明明是他先勾引的国栋，还装的自己受了欺负一样。”
“你们以后可得好好看管着她，该打就打，不然又要出去偷男人。”
“你说够了没有？！”
陈枝锦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把封父拉到身后，一把拽住了那根腰带。
“从我出生开始你们就说我是赔钱货！冬天砸碎河冰洗衣服你们要打我，说我把衣服搓坏了，夏天顶着最毒的日头去除草你们也要打我，说我眼瞎拔错了庄稼苗。”
“我好像生下来就是为了伺候你们陈家人，既然这么不喜欢我，为什么当时不把我落掉！”
一直没说话的陈母翻了个白眼，啐了一口。
“你以为我不想把你落掉？要不是村口算命的瞎子说你是个男孩，你以为我会把你生下来？”
陈枝锦一愣，身体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悲伤又像是解脱。
——姐姐，我是我，你是你。如果每个人的一生都有自己要赎的罪，那我的罪应该赎完了。
——我不知道咱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但既然你变成了我，那就请你替我好好活下去。
——你很漂亮，和我一点都不一样，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带着我的身体去过你的漂亮生活。
梦里那张没有血色的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稚嫩又直接。
陈枝锦闭了闭眼睛，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这具身体里抽离，义无反顾的抽离。
“二丫，是你吗？”
——姐姐，我没有什么......那叫啥？应该是留恋吧。
——这次我真的要走啦，不要和我再见，我下辈子想去当只小狗，一只小黄狗，胸口有白色毛毛的那种。
——我喜欢小狗，可爹娘说狗肉大补......
沙哑又柔软的女声越来越小，最后飘散在空气中，甚至没有激扬起一丝尘土。
陈枝锦知道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或许那只小狗是她短暂人生中唯一的精神寄托，又或许她希望自己从没有遇见过那只小狗。
“黄鼠狼给鸡拜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陈枝锦擦了把眼泪，挺直了脊背和陈伟对峙着。
“嘿！你这小贱蹄子......”
陈伟抬手又要打，却被身后的陈母怼了怼腰。
“是有事儿，封家娶你的彩礼还没给。五十块，现在拿来。”
黝黑粗糙的手掌摊在陈枝锦面前，带着难以言说的恶心气味。
陈枝锦的余光瞥见在南屋翻箱倒柜的赵小河，瞥见摸遍了浑身口袋的封安，瞥见手掌伸进外套内兜的封父，瞥见抱着孩子站在窗口满脸担心的封母......
“你确定要？”
“说什么废话，快拿来！”
“好。”
陈枝锦卷了卷袖子，走到鸡圈旁边，拎起了那把砍柴刀。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陈枝锦要做什么，只在一瞬间，那把砍刀就落在了陈伟的脚尖前面。
“你疯了！小兔崽子！你要杀了你爹吗！”
陈伟慌乱的向后退着，撞倒了他身后的陈母。
“对！我就是要杀了你们！你们昨天打我的时候不是下的死手吗？现在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你们又阴魂不散的追了过来！”
“陈二丫不恨你们，可我不是她！”
“就因为陈如锦说我碍了她的眼，她那个知青男朋友只会娶独生女，你们就急忙把我扔给了封家，现在又来要钱，我从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人！”
两世的委屈积攒在这一刻爆发，砍刀的刀刃在陈母的身前停下，她尖叫着爬开，腿软到站不起身。
“枝枝，把刀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