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探（III）
客房之中，灯火昏黄。
缘启衣衫不整地坐在桌前，聚精会神看着棋盘中的棋局，不时操起酒坛，喝上一大口。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淌下。
又喝了一大口酒，忽见一道影子打在门上，他猛地将酒坛砸在桌上，大声道：
“娘的，段献可这老东西，棋艺还真有一手！娘的，真想给他脑门上来一下！”
院中不是段献可的属下，便是他的朋友，总之尽是朝廷走狗。他不想与那帮人打招呼，当即恶语相向，以期来人离开。反正他身份特殊，胡言乱语也不至于有什么大问题。
出乎他意料的是，来人并未离开，反而是极不讲礼数地推开了房门！
“嗞呀……”
“娘的！真……”缘启站起身喝道，却又止住了话语，猛冲上前，拉着来人入屋，脑袋伸出门外，左右打量一阵，悄悄关上了房门。
“老张，你他娘搞什么鬼！昨晚假扮成什么劳什子蓝浅雪也就罢了，今晚怎么又跑这儿来了……活腻了不成！”他转过身，一把按住张晴朗肩膀，压低声音，急迫道。
“一言难尽。此处不是说话地方，以后告知你缘由。”张晴朗苦笑道，“皇帝的尸首在何处？”
缘启沉默一阵，摸了摸光头：“棺材停在大堂之中。欸，先别走……”
眼见张晴朗拱了拱手，就要离开，他连忙一把拉住：“你是想探查皇帝死因，洗脱嫌疑，是也不是？”
张晴朗点了点头。
“我与你交好，老段不允许任何人告知我与皇帝有关的任何事。帮不上你。”缘启叹了口气，“你也别过去了，老段亲自守在堂上呢……还有他那老情人‘离人剑’孙凝也在……”
“离人剑”孙凝？张晴朗听说过她的名号，台州神仙居的前代掌门，二品初期实力，与朝廷关系匪浅……
他思忖一阵，道：“放心，我自有办法。待会儿，你……”
听罢张晴朗交代，缘启点头应允，旋即又迟疑道：“你小子现在已入二品啦？”
“不错。”
“乖乖，真是不得了！”缘启竖起大拇指，“等这事办完了，咱哥俩得去趟莱州，找到当年那妖女，狠狠地报仇！还有，过几年，你小子去挑战冷云心的时候，可别忘了我！”
张晴朗失笑摇头。缘启口中的“妖女”是六、七年前，他们两人行走江湖时，遇上的一名高手。那女子年纪很轻，但实力极强。彼时，以他们的修为，甚至看不出对方的境界……
因为无意中得罪了她，他们两可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奇怪的是，以那妖女的实力，应该早已声名鹊起才是，但他们却从未听说过她……
张晴朗道：“我们可以报仇，但我们想报仇不太可能……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莱州有什么女性高手。那妖女怕是已经陨落了。
“至于挑战冷云心……自打两年前，她打败了残乾景和帝，夺得天下第一后，便已不问世事，不再在江湖行走……往哪去找？”
缘启摸了摸光头，道：“哥们开个玩笑而已！你小子还当真了！”
张晴朗笑了笑，旋即离开了房间，折回墙边，越过院墙，对杜京墨讲明了相和帝所在，又交代一番……
…………
时已近子夜，石耀阳一身麒麟袍，双手负于身后，毫无疲惫，古柏般立在庭院之中，看起来便是极尽忠职守的朝廷栋梁。
不过，尽管看起来唬人，他其实早已神游天外。
作为麟德卫二十名千户之一，在浙江的总负责人，他并不受都指挥使段献可节制。之所以任他老人家驱使，是因为感念他的救命之恩：
在酷烈的众妙朝，他曾在京中经手了数个大案。而太祖死后，新皇登基，他的某些仇敌再度得势，他便危险了！以至于，若非段献可搭手相救，上表将他调至杭州，他肯定会丢了性命。
因而，他对相和帝萧瓒全无好感。
他也不明白，这么多高手，守着两具尸体，有什么价值！
难不成，这尸体里还有什么秘密？
他一直盘算着这一点，以至于，忽地听到后院中有人大喝道“什么人！”时，他吓了一个激灵！思绪还没从那秘密中出来，他的身体已本能地拔出宝剑。与此同时，几道威势惊人的气息也在整个院中显出。
“你……”那人又喝一声，声音却戛然而止，仿佛被人一刀斩断般。
他晃晃脑袋，恢复清醒，旋即意识到，叫喝之人为“操盘手”缘启。当即朝后院他的房间奔去……
离得很远，他便看到了缘启，只见和尚衣衫不整，手上操着棋盘，正对着段献可之侄段秉不耐地摆着手，道：
“都说了，老子是喝醉酒看错了！”
“不要东拉西扯了！”段秉断然一声大喝，“你认识方才那人，是也不是！”
缘启梗着脖子，用更大的嗓门吼道：“根本就没人！”
吼罢，他不着痕迹看了眼，见四名三品巅峰强者都过来了，又道：
“奶奶的，老子棋瘾犯了，你若想陪老子下棋，就进屋；不想下，就滚！”
“你、你！”段秉抬手指着缘启，吹胡子瞪眼，显然被气得不轻。
石耀阳眯了眯眼睛，看着缘启，慢条斯理道：“缘启大师，你也是四品巅峰的高手，怎么可能看错，又怎么可能醉酒？”
“难不成还有什么规定不成？四品高手一律不得醉酒，是这样吗？”缘启胡搅蛮缠道。
石耀阳冷冷一笑，道：
“方才是你的某位朋友找你。那位朋友乔装打扮了，因而一开始，你没认出他，不由叫出了声；叫出声后，为时已晚，只得掩护他逃跑。本官怀疑，那位朋友，正是‘摧花手’张三！”
“与弑君逆贼交好，甚至掩护他……段大人与你有旧，愿意包容你。但朝廷法度可没有包容一说！我麟德卫更没有！
“缘启大师，你好好想想吧。”
“我、我……”缘启做出一副张口结舌的模样，似要开口，又好像有些纠结。
正在此时，忽听前方大堂中传来一声断喝：
“何方宵小！胆敢来此撒野！”
五人皆是听出，声音来自衙门大堂。是“离人剑”孙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