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阿尔·阿莱西奥
斯科塞斯城的街头挤满了人。
远方的大火还在烧着，到处都是建筑垮塌、玻璃碎裂的声音，人们根本不敢呆在家里。
尤其是那些空之民们，在赖以生存的一座座高塔倒下后，只能自天空落下，脚踏实地的和人类踩在同一片大地上。
在听见老板的喊声后，近处的人停止议论，直勾勾盯着阿尔。远处的人不知他们在看什么，有样学样的向着这边张望。
阿尔，则在思考问题。
阿尔心想：‘我该露出什么表情？’
有了答案后，阿尔瞪圆眼睛，露出一副受惊却又逼着自己硬气起来的模样，挺直腰杆，抱着巴塔利亚的尸体前行。
仿佛第一次踏上真正的战场，迎击恶魔大军后，怀抱战友尸体归来的新兵蛋子。
或大或小的议论声也在这一刻，不断传入阿尔耳畔。
“他杀了龙？”
“伊芙利特在上，那是……龙化？”
“妈妈，怕！”
“黑色的铠甲？我怎么从没见过？”
“嘘，不要命了？那他妈是猎魔人！教团的特务机关！我见过他们！他怎么敢的……”
人们还有议论的余裕。
这条街区并非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一座被龙尾扫断的高塔砸了下来，砸在公园的空地里，和其他街区相比算好得多。
更多的人只是因不安而汇聚街头，故而人们还有闲情逸致聊天。
阿尔默不作声地走着、听着。
有些半桶水，正绘声绘色的给周围人科普，将龙化的特征说得绘声绘色。和阿尔的所见所闻不说大相径庭，至少也是南辕北辙。
有些道听途说之人，将猎魔人描述得像是盖世太保，尽管他见过的猎魔人可能还没有阿尔多。
即便如此。
这些人指点江山的架势，和前世那些时常将“准大将”、“超影”之类晦涩难懂术语挂在嘴上并对此笃信不疑的人，如出一辙。
更离谱的是，似乎真得有人信了。
有蠢货，自然也有能抓住重点的聪明人。
“所以，原本应该是有两条龙？”
“要是有两条龙的话，巴哈姆特在上……”
而人群中有不少人，也在被“提醒”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望向阿尔的眼神也变得不一般了。
甚至有人疑惑的念叨：“所以，他救了我们？”
有人赞同，有人反对。
“对呀，他确实救了我们。”
“他救了谁？我老婆死了。死了！”
“但你他妈的还活着！他他妈的救了你！你这个傻子！”
“那万一两条龙打了起来，没来斯科塞斯城呢？万一呢？”
“那他也救了更多的人！”
“别人死活关我什么事？！”
“那你他妈闭嘴！”
争执的人们打了起来，但很快被旁边的人拉架劝开。和整座城市的混乱相比，这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这时，一位老人站了出来。
老人攥着阿尔的胳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看起来害怕极了。他的口中，也只是不断的重复着简朴的“谢谢”这个词。
但正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词，却感染了一些人。
旁边一位矮人瞪着通红的眼睛，虽然没有说话，但却双手一张将身边的人往街边挤退，为阿尔让开路。
而更多得人们，也许是从众心理，又也许是什么别的心理学原因或外因，纷纷效仿起这样的举动。
在这人挤人的街头，伴随着阿尔的一步步踏出，众人纷纷退让，竟为阿尔开出一条前进的道路。
犹如，摩西分海。
阿尔频频点头，频频向让路的人轻声说着“谢谢”。
阿尔也在这时意识到了，在巴塔利亚之死这件事上，他其实不用攻于心计。他本可以当一个更原教旨主义的英雄。
绞尽脑汁地算计得失，反而让自己显得有些小人了。
‘论迹不论心，论迹不论心！’
阿尔如此宽慰自己。
这时，有警察注意到了这里。
警长带队挤开人群，出现在阿尔的面前：“发生了什么事？”
没等阿尔说话，警长只是看了一眼巴塔利亚的尸体，便浑身一震。
“肏！”
一声粗鲁的骂声，凝聚了太多的情感。
阿尔更注意到，警长的手，在发抖。
“警长先生，他救了我们！”
已经不需要老板出手，人群中已经有人出声提阿尔解释。
警长则以咆哮掩盖心中的不安：“我知道！我看的出来，不用提醒我！我看的出来……肏，肏肏肏肏，肏！跟我来！”
这就是真的粗俗了。
警长一马当先开路，四名警员则护住阿尔的左右与身后。
阿尔看得出来，警长并非是拿自己当成了什么救命恩人要帮自己，而是纯粹出于自己的职责。
警长认出了巴塔利亚的盔甲，知道事关重大。
证据便是，阿尔注意到旁边警员不停将视线投向巴塔利亚的黑铠与黑枪，不断吞咽着口水，目光中满是畏惧。
哪怕是在护送阿尔，他们依旧与阿尔保持着距离，生怕自己的衣角和巴塔利亚沾上边。
看着警长与警员就这么跟着自己徒步前进，阿尔忍不住问道：“请问警长先生……”
“我知道，去见市长！我知道！呸，什么市长！去教堂！让、我是说请！请这位猎魔人女士入殓、安息！”警长有些反应过度，几乎每个词后面都能加上一个感叹号。
“我是说，能不能麻烦您带我用飞的。”阿尔说，“用脚走，太慢了。”
警长刚想点头。
但当警长扭过头，再度瞥见巴塔利亚的尸体时，又打了个哆嗦。
“走着就好，走着。对，走着。”警长严肃地说道，“所有的飞空艇都派出救援了。正好让大家都认识认识，是谁阻止了一位猎魔人的龙化，拯救了大家。”
不对，这不是警长的想法。阿尔确信警长只是单纯的畏惧与巴塔利亚接触。
哪怕巴塔利亚只是一具尸体，也足以让有一官半职在身的小人物闻风丧胆。
这就是巴塔利亚，以及猎魔人的震慑力。
有了警长一行的护送，阿尔的队列却是变得更加显眼。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尽管可能知道的内容和实际出入较大，就像是前世小学玩的“传话游戏”那样。
但这不妨碍阿尔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声望。
或者说，关注。
而更为阿尔惊喜的是，就连记者也注意到了这场风波。
“警长先生，请等一下！
“那位先生，往这边看！”
记者大声向着队列呼喊。
摄影师躲在幕布下，在阿尔投来视线的一刹那，摁下快门。
背景，是夜幕下燃烧的城市。
阿尔在与人群的簇拥中，怀抱着巴塔利亚的尸体，目光坚毅。
两侧的警员更为了保证队列的正常前进，弯下腰用身体阻拦着两旁的居民向阿尔伸出的手。
完美的三角构图，
完美的黄金比例！
按下快门的瞬间，摄影师甚至觉得自己的那活都立了起来。
他从未想到在混乱无比的今夜，能够得到一张如此完美的照片。
披萨店老板也一路尾行至此。
在听见“那位先生”这个含糊不清的词时，老板当即挥舞拳头大喊。
“阿尔·阿莱西奥！阿尔·阿莱西奥！阿尔·阿莱西奥！”
正常情况下遇到这种情节，应该是只喊姓氏或名字。但披萨店老板怕记者不知道阿尔是谁，故意喊了全名。
最初只有老板一个人在喊。
而在这人挤人的街头，也总有那么些容易被感染的人，他们开始跟着老板的节奏，大声喊出这个名字。
“阿尔·阿莱西奥！”
“阿尔·阿莱西奥！”
“阿尔·阿莱西奥！”
先是一人；
接着是三五人；
渐渐有了十七八人；
等到气氛到位时，也许是一两百人，甚至还远不止于此……
等到阿尔又走出一条街时，阿尔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喊他的名字，他只知道自己的耳膜几乎要被震破。
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阿尔·阿莱西奥”这唯一的声音。
就这样在震天的呼喊中，阿尔一步步从城市的最边缘，硬生生徒步走来了中心城区。
来到了，大教堂的阶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