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斯科塞斯城

意识回归现实。

依旧是那死寂的森林。

看着身边凄美的尸体，阿尔脱下衣服。

尸体右半边有盔甲，阿尔便用衣服盖住左半边，遮住暴露在外的躯体与伤口，用袖子系紧。

‘难以想象。

‘这具一点气息都没有的尸体，和那能说会道的巴塔利亚，是同一个人。’

被拆下的心脏，已经不再跳动。增生的猩红晶簇也黯淡下去，失去光泽。

阿尔将心脏揣进裤兜，将长枪像平行置于巴塔利亚的尸体上，最后以公主抱的姿态轻轻抱起尸体，向着斯科塞斯城前进。

这一刻阿尔觉得这个世界，似乎有些陌生。

阿尔稍作思考，尝试在脑海中呼唤：“喂喂喂？能听见吗？”

“……可以。”

巴塔利亚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很好，看来我不用每次找你的时候像个侦探一样睡着了。”阿尔感慨，“那么，能看见我眼中的画面吗？”

“看来你不具备这方面的功能。遇到问题时，我需要你的转述。”巴塔利亚提醒。

“没问题。”

“另外，记得把我的尸体裹严实点。”

“我已经这么做了。”

结束和内置“老爷爷”的通话，阿尔就这么在月光下，静静地走。

走着走着，忽然阿尔听见了动静。

郊狼的咆哮与撕咬。

人类的哭泣与挣扎。

在这一刻，阿尔的嘴角忍不住咧起。

‘虽然在龙灾发生的日子想这样的事情，有点没人情。但……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

恢复记忆。

金手指觉醒。

性转版本老爷爷入住。

甚至就连自己的血仇都要解决了。

阿尔觉得，假如将自己的故事写成小说，且有一个执笔人存在的话。自己一定是在不知什么地方，狠狠的贿赂了这位执笔人一大笔好处。

为什么说血仇都要解决了？

因为阿尔听得出来，这惨叫声的主人身份。

‘我亲爱的婶婶和堂哥哟。

‘我可想死你们了！’

阿尔的脚步，不禁加快。

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态甚至发生了些许变化。他完全无视了那些郊狼的存在。

他看见了，正被郊狼围攻的婶婶和堂哥。

堂哥倒在地上，伤得很重。婶婶护着倒地的堂哥，发了疯般试图逼退靠近的郊狼。

‘母子亲情。美妙。

‘但你们的母子亲情，和我可没关系。’

阿尔轻轻放下巴塔利亚的尸体，捡起长枪，向前走去。

“呼——”

郊狼注意到了阿尔的出现，向着阿尔低吼。

但诡异的是，郊狼们不仅不上前，反而小幅踱步，甚至倒退。

阿尔的视线，投向叫的最响的那只。瞬间，这只郊狼像蔫了一样，失去了原先的狠劲。

低吼，也变成了呜咽。

“呜……”

“嘘。”

阿尔右手拿枪，左手食指竖在嘴唇前，示意小狼崽子噤声。接着甩了甩左手，做了个“一边玩去，不要碍事”的手势。

郊狼们竟是真的退去了。

野兽的直觉在让它们，逃命！

这一回，郊狼不是在怕先前濒死的巴塔利亚，而是真的在怕阿尔。

在这些郊狼的认知中，它们只看到一个手持武器的人类，唇角裂开新月般的弧度，从头到脚溢散着血腥味，向它们走来。

恐惧。

以及动物的本能。

让它们以最快的速度，从阿尔身边逃离！

而婶婶，则茫然的看着从自己身边退去的郊狼，一时间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接着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人在接近她们母子。

而当月光照亮了这张脸时，婶婶不禁开口：“阿、阿尔……？！”

婶婶浑身一颤。

眼中的恐惧，却是比被郊狼包围更甚。

下一刻，长枪却是已经刺穿了婶婶的脖颈。没等咽气，阿尔又将抽出的长枪向地上一扎，命中堂哥心脏。

“改天再叙旧。

“这会儿，我赶时间。”

阿尔仿佛漫步在森林中的死神，收下了两具灵魂。

接着，重新抱起巴塔利亚的尸体，继续前进。阿尔的目光，甚至没在两人的尸体上多逗留一秒钟。

毕竟，她们已经不重要了。

直到阿尔走远，郊狼们才蹑手蹑脚的回来，对着两具尸体狼吞虎咽。

片刻后。

阿尔来到了斯科塞斯城前。

白龙已经离去——也许是被讨伐，而映入眼帘的，则是一座和阿尔记忆中完全不同的城市。

这里，是斯科塞斯城。

米兰岛南部的一座中型城市，亦是阿尔生活了十六年的家乡。

在阿尔的印象里，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

空之民的城市结构和前世现存的，及历史书上的，都有极大不同，是一座立体的城市。

一栋栋直立的大理石塔拔地而起，墙面上覆着藤蔓与花卉。露出的部分雕着浮雕、嵌着花窗与拱门，便是一户户人家。

毕竟空之民有翅膀，会飞，他们不需要楼梯这种东西。

阿尔这样的火之民，则生活在地面。

人类修建医院和学校、矮人们搞定铁匠铺和飞空艇、小人族们开设面包坊和披萨店。

整座城市像是一座被空之民与火之民共同修建的精美庭院。

而在这庭院般的城市中心，有一座特殊的建筑。同样是一座高塔，只是比寻常民用建筑更添几分科技感，更日复一日地像天空喷吐着绿光。

那是以太炉，空岛的“节点”之一。

斯科塞斯城的这座以太炉，与其余各城的炉子，共同维持着这座大小足以媲美前世欧洲小国的空岛的浮空功能。

而此刻。

阿尔印象中的美丽城市，消失不见了。

垮塌的高塔将街道砸成废墟。

壁炉的薪柴与飞溅的灶火点燃窗帘与家具，熊熊烈火照亮天空。

空之民与火之民在这一刻再无任何区别。男人咆哮、女人失声、孩童哭泣、老人叹息。

“肏……”

就连阿尔，也忍不住攥紧拳头，叫骂了一声。

阿尔觉得先前的自己，有些高估自己的理智了。看着生活十六年的城市变成这样，一股无名怒火在他心中燃烧。

但很快，阿尔松开了拳头。

‘冷静、理智。’阿尔提醒自己，‘我的当务之急是……’

“阿尔，你没事吧？！”

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阿尔一愣。

扭头一看没看到人，随后头一低：“老板？”

这是阿尔之前打工的披萨店老板，一位小人族的中年男性。

小人族这个种族，身高和矮人族差不多。

但和无论男女脑袋大脖子粗，找不到腰在哪里，醉酒时间比醒着时间还多的矮人不同，小人族更贴近人类，更像是一群有些婴儿肥的人类孩童。

而盗窃和披萨，是小人族的传统手艺。

这位老板曾经擅长前者，在被剁了两只手指后，如今精通后者。

此时老板踮起脚尖，努力伸长脖子扬起脑袋，看向阿尔怀中抱着的巴塔利亚：“伊芙利特在上！这是、这是什么……？”

阿尔心眼一动，快速回忆着老板的性格。

‘贪财。

‘道德标准不高。

‘但却诡异的守信，恪守缄默原则。’

阿尔弯腰，压低声音：“一万里拉，帮我个忙。”

“……啊？”老板一愣，只听阿尔在耳畔小声嘀咕两句后沉默两秒，接着扯起嗓子喊道，“你是说，你杀了一条龙？！”

顷刻间，周遭哭闹喧嚣的街道，变得安静了不少。

阿尔则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向周围人解释：“不是，我说的是她快龙化了，我把她……”

“他杀了一条龙——！！！”

小人族的声音在这一刻盖过了一切的喧嚣。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停止了交谈，将视线投向阿尔。

鸦雀无声。

“……他杀了，一条龙？”

终于，有人开始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