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弃天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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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刘病已狱中历劫 赵婕妤借刀杀人

上一章讲到皇太子刘据在巫蛊案中被奸人构陷,被迫起兵,以至兵败身亡,阖府上下被下狱处决。好在史良娣在处决前狱中托孤,给太子府留下了一点血脉。谁承想,在太子府阖府人员被处决时,皇曾孙刘病已感应到亲人被处决时的痛苦,以至于不吃不喝、哭闹不已,从而引起高烧不退,生命危在旦夕。

廷尉监邴吉正为皇曾孙生病焦心不已时,内史监郭公公却命小内侍来叫邴吉,说处决的人犯有异,邴吉以为私藏皇曾孙被发现了,吓了一大跳,急忙跟着小内侍来到郭公公处。内史监郭穰见到邴吉,将其拉到背处责问道:

“邴大人,处决的人犯中怎么少了一个?”

邴吉见郭穰将他拉到私处,心中已经了然,但还是满脸疑惑的问:

“没有啊,郭公公!处决的人犯那可是一个不少,不信您再拿名册来点。”

郭穰说:“邴大人,名册里的人是一个不少都已处决。咱家说的是有一个没在名册上的人,这人就是史皇孙刚生数月还未入籍的婴儿!”

邴吉郑重回道:“郭公公,您可别信口雌黄诬赖下官!下官接掌郡邸狱时,将有司移交的人犯按名册可是一个个都点清楚了的,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您现在说还有一个没上名册之人,这岂不是凭空捏造吗?”

又满脸惶恐的说:“郭公公,这么大的玩笑可开不得,这可是要杀头灭族的!您可不能开下官这个天大的玩笑。下官胆子是很小的,这么大的玩笑可经不起。”

郭穰色厉内荏的恐吓道:“邴大人,咱家可不是跟你开玩笑,更不是捏造来吓你的,那可是确有之事。史皇孙生子一事,在京中可是有很多人都知道的,且史皇孙夫妇在你掌管的狱中这也是事实吧!这个婴儿不是在你的郡邸狱那会在哪里?”

邴吉怼道:“郭公公您这可就是欲加之罪了!下官确未接收到史皇孙的婴儿,这可是有有司所开具的名册为证的。”

接着,邴吉又理直气壮的说:“至于这个婴儿在哪里?下官哪里会知道。抑或是在乱中已然遇害也未可知啊?亦或是在入狱前已托付与他人。”

郭穰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使出最后一招,说:“邴大人既然说你的狱中没有这个婴儿,那咱家就搜上一搜,要是搜出这个婴儿怎么说?”

邴吉见说,伸手道:“可以啊郭公公!您把搜查的圣旨拿来吧,要是能搜出您所说的这个婴儿,下官自会去向皇上请罪伏法的!”

“圣旨还未请下来,待咱家搜过后,自然会给你个说法的。”郭穰心虚道。

“那可不行!无旨擅自搜查朝廷重地,那可是重罪!下官若不阻止,也会受到牵连获罪的,郭公公!您还是等请下圣旨再来搜吧。”

郭穰见此,也不敢用强,只得强嘴道:“好吧邴大人,等咱家请下圣旨,一定会来搜上一搜的,到时你可别后悔。”

随即出来,挥手将带来的内侍和禁军撤了回去。

邴吉见郭穰败下阵来走了,也终于放下了悬在半空中的心,拱手道:

“那就等您拿来圣旨再说吧,郭公公慢走,不送!”

待郭穰离开郡邸狱,邴吉长松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湿透,时值深秋,背上顿时感到一片冰凉,急忙将湿衣换下后来到刘病已处。见皇曾孙还是高烧不退,命狱吏快去街上寻一大夫,悄悄带进狱中。

大夫看视过后,说:“此子曾受惊扰,加之生来体弱,以至哭闹时受到风邪入侵才至于此。待我先给他开一副祛风去寒的药服下,出身汗自会去烧。只是此子身子羸弱,能否挺过这命关,那可就得看天意了。若能挺过,老夫这有扶根固本、安神养元的药,给此子再服上两剂,当可痊愈。另外,冷敷降温还可继续,但有个地方也要敷一敷,就是其腋下处。”

刘病已服药后,在两妇人的悉心照料下,果然出了身汗。但出过汗后,刘病已却是气若游丝、奄奄一息。邴吉等人看着这随时都会殒命的刘病已,心中万分焦急,不停地祈祷老天,保佑刘病已渡过病厄,顺利好起来。

到了第二天,邴吉满怀焦急的一早来到刘病已处看看刘病已的病情如何。刚进门,就见刘病已安静的躺在床上,无声无息,两妇人背对着门,坐在床边看着刘病已。邴吉以为自己的担心不幸发生,心中一紧,急忙快步上前,用手一探刘病已的鼻息。只觉一道轻微的气息喷到手上,这让邴吉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老天保佑!皇曾孙总算渡过了这道命关。

见刘病已正在安睡,邴忙轻轻退出。

妇人随着来到房外,轻轻向邴吉报告了刘病已的情况:

刘病已在昨晚出过汗后,就退了烧没出什么意外。今天就会将大夫开的第二副药给他服下。

听了妇人的报告,见皇曾孙已然开始病愈,邴吉这才放心。在交待了妇人几句后,便离开了监房。

刘病已吃过两剂药后,身体也就渐渐好转起来。

再说郭穰。从郡邸狱回到宫中,交过差后,郭穰即悄悄来到钩弋宫,对宫主说:

“夫人,奴才去查过了,没查到,邴吉又死不承认。您看这样行不,奴才将其禀报皇上,请皇上下旨去郡邸狱查,可好?”

这个钩弋宫的宫主乃钩弋夫人,是武帝晚年出巡河间时所纳的妃子,入宫后深受武帝宠爱。三年前,钩弋夫人经十四月怀胎,为武帝诞下一子,取名刘弗陵,这让晚年得子的武帝欣喜不已,更加宠爱钩弋夫人,将钩弋夫人的宫门命名为“尧母门”。加上年岁稍长的刘弗陵聪慧异常,刘弗陵成为武帝特别宠爱的皇子,大有废长立幼之势。钩弋夫人见自己的儿子有望继嗣,也就着力搬倒卫皇后母子,为自己的儿子铺路。在太子刘据死后,武帝一直未立太子,朝中百官知道武帝是想立幼子刘弗陵为太子,只是怕受到御史谏官以“废长立幼”相阻扰才迟迟未予宣布。

钩弋夫人为了儿子能早立为太子,好继承武帝的大统,早就暗中拉拢了武帝身边的内侍郭穰。钩弋夫人知道皇孙刘进在巫蛊之祸前就生有一子,巫蛊之祸后此子却已不知所踪。后来得悉郭穰奉旨前往郡邸狱,就托他查查此子的下落,务要做到斩草除根,不可留有后患。

钩弋夫人听了郭穰的话,想了想,摇头道:“不可!此事万不可让皇上知道,切记!你没看皇上在椒房宫之事后火气很大吗?皇上这是在念旧情!本宫担心要是让皇上知道太子有后,能否会生出舔犊之情,谁也不知。此时正值吾子立储的关键,切不可旁生枝节。”

郭穰疑惑道:“难道消息有误?或真如邴吉所言,此子或已在兵乱中夭亡,或是没在狱中,卫皇孙夫妇在入狱前已将子另托他人了?”

钩弋夫人语气肯定的说:“消息定然无误!本宫深信,此子定在狱中。”

郭穰问:“那咋办?既不能让皇上知道,难不成就让卫太子的余孽这么安然成长吗?”

钩弋夫人道:“自然不可让他这么下去的,否则有可能影响到吾子的立储大计。至于如何行事,容本宫想想。”

这时,一个小内侍轻轻走来,对钩弋夫人悄悄说了几句。钩弋夫人听后眼睛顿时一亮,对郭穰说:

“郭总管。”

“奴才在!”

“你再辛苦走一趟。据郡邸狱那边传来消息,你们走后的那天晚上,有个大夫进了狱。据那个大夫说,他进大狱是给一个女犯的孩子瞧病的。你现在可以过去,将那个大夫带上,找邴吉要那个孩子。看邴吉怎么说。”

“好的夫人。奴才不辛苦,奴才这就去办。”

郭穰答应后,即带人来到郡邸狱。

邴吉听说宫中来人后,当即出门迎接。看着数日前去而复返的太监郭穰,还有郭穰身后押着的大夫,心里已经了然,拱手对郭穰说:

“下官邴吉恭迎郭公公!此次公公前来,定是已请下圣旨。现在就请公公宣读圣旨吧,然后才好入内搜查啊。”

郭穰昂头道:“现在咱家根本就不用圣旨。咱家现在可有人证明那个婴儿就在这个狱中。咱家身后的这个大夫邴大人可还认识?他可说了,他曾给那个婴儿看过病,邴大人不会不承认吧?请邴大人将婴儿交出来吧!”

邴吉语气惋惜的说道:“郭公公,你说的是那个女犯的病婴吧?这个大夫也确实曾入狱给那个病婴看过病,但现在下官可交不出来了。”

郭穰听后,厉声道:“怎么,邴大人还敢私藏人犯不成?来人,将私藏人犯的犯官邴吉给咱家拿下!”

左右立即高声应“是”,就欲上前将邴吉拿下。邴吉的随从见对方一语不合就想抓人,立即上前阻拦,双方立即剑拔弩张的对峙起来。

郭穰见此,立即气急败坏的骂道:“好你个邴吉,你居然敢拒捕!咱家一定要在皇上那告你一状,要诛你九族!”

邴吉上前将对峙的双方拨开,对郭穰道:“郭公公,你一个宫中内监,又未奉有圣旨,有何权力来抓捕一个堂堂朝廷命官?此事就是闹到皇上那里,下官也不怕!”

“再者说,本官所说的婴儿交不出来,本官自有话说。”

郭穰说:“邴吉,你现在不给咱家一个合理的说法,咱家一定向皇上告状。”

邴吉将郭穰带到狱内大院的转角处,指着一棵树的下方说:“郭公公,本官给你的说法就在这里?”

随即命人将树旁的土挖开,里面埋着一个死婴。邴吉指着这个死婴对郭穰说:

“这就是我要给你的说法!这也就是郭公公你向本官索要的那个病婴!这个病婴本就生来体弱,又染上风寒,在大夫诊治后,服药无效而病亡。因此,本官才说交不出来。死都死了,还怎么交得出。”

郭穰看了,疑惑道:“这是哪来的婴儿?邴大人不会是糊弄咱家的吧?”

邴吉道:“郭公公,这个病婴是女犯数月前入狱后所生的。该犯于数月前,绣衣使者江充在搜查巫蛊案的木头人时,此妇因牵连而入狱,且入狱前即有身孕,故入狱后产下一子。这狱中所产之子,自然体弱而多病,加上数日前染上风寒,终于不治而亡。”

怕郭穰不信,又说:“此事狱中记录在案,郭公公不信,下官可将所记之书简呈上。”

随即命人将书简呈上。

郭穰瞧了瞧书简,无奈地摆手道:“邴大人既如此说,咱家当然相信,就不必查询了。”

随后,郭穰就带着随从,心情沮丧地从郡邸狱那灰溜溜地离开了。

待郭穰走后,狱吏悄悄对邴吉竖起拇指赞道:“还是大人高明,想得周到!”

原来,刘病已并没死,这个死的病婴并不是刘病已。

那天,当邴吉从天字号囚室带走皇曾孙时,就想到了一个偷梁换柱、李代桃僵之计,让狱吏找了个死婴,埋在大院的转角处,准备在私藏皇曾孙一事暴露后,用此死婴相抵,以蒙混过关。后来因刘病已生病,不得已从狱外请来大夫诊治,暴露的风险加大。邴吉冥思苦想之后,终于想到一条妙计:就是假托犯妇狱中产子,此子在染上风寒后不治夭折,埋在大院转角处的那个死婴就成了那个夭折的病婴,就将皇曾孙刘病已完全摘了出去。为此还让狱吏提前将书简做好,以备不时之需。谁承想,这天还真给用上了,也将郭穰给糊弄了过去。

郭穰回去后,立即将此事向钩弋夫人作了详细禀告。疑惑的自语道:

“难道这个皇曾孙真的不在狱中?”

钩弋夫人问:“那个大夫可曾上前辨别?”

郭穰答道:“大夫上前认过,肯定就是其诊治过的病婴。”

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本就相差无几,加上晚上诊治,大夫见都差不多,加上胆小怕事,才肯定的说死婴就是那个诊治的病婴。这些事,郭穰又如何能知。

这个大夫见到宫中太监和狱方邴吉的对峙后,就知道自己趟上浑水了,在郭穰离开不久,就携家逃亡外地去了。

钩弋夫人听了,沉吟了两晌,摇摇头说:“本宫确信,这个皇曾孙一定还在这个狱中!但不知这个邴吉是如何藏的?这个病死婴又是怎么回事?”

随后又说:“算了,此事暂时如此吧。方今天下,想要对那贱婢母子斩草除根的大有人在。我们把这个难题转给燕王刘旦去。听说燕王刘旦不日将派人入京,此时入京,其心昭然若揭。你等刘旦的使者入京后,可将卫太子余孽一事透于他知晓,本宫要借刘旦之手,除去卫太子余孽,为吾子立储扫清障碍。”

郭穰听后赞道:“夫人妙计!奴才这就安排去。”

巫蛊之祸,让武帝最为亲近的妻、子俱亡。武帝在壶关三老上书后,得以醒悟,心中顿生悔意。但祸事已成,只得将怒气全部洒到了涉事官员的身上,对这些官员的处罚也尤为严重。

武帝原本心中钟爱的皇子一个是前太子刘据,还有一个是幼子刘弗陵。太子一死,武帝心情不好,加上刘弗陵本为庶出,且年幼,此时立刘弗陵为太子,定会起轩然大波。于是,武帝便将太子一位搁了起来,不再提立太子一事。

太子一位虚悬,武帝不急,有人急。

贰师将军李广利就急了。

李广利的妹妹是武帝的李夫人。

李夫人为武帝生有一子,就是封为昌邑王的刘髆。

武帝生有六个皇子,长子刘据、次子刘闳、三子刘旦、四子刘胥、五子刘髆、六子刘弗陵。长子刚死,次子早亡;三子燕王和四子广陵王为李姬之子,无外戚支撑;六子刘弗陵。母为钩弋夫人,虽无外戚作依撑,但母子都为武帝所宠爱;而五子刘髆,是除卫皇后外,惟一有外戚作支撑的皇子。

既然曾有强大外戚的卫太子已倒,余下的四个皇子中又只有刘髆才有外戚支撑。现在的贰师将军李广利在卫青死后,已是大汉朝中的武将之首。李广利踌躇满志的认为,自己的外甥刘髆比之刘据,当更胜一筹:既有武将之首的贰将军李广利支持,也有文官之首的丞相刘屈氂的支持。

因为,李广利的女儿嫁给了刘屈氂的儿子,李广利与刘屈氂是儿女亲家。

有如此强大的优势条件,刘髆更应该继刘据之后为太子。

李广利正在谋划如何让刘髆为太子时,边关传来警讯:匈奴来犯。

李广利再次获得边关建功的机会。

巫蛊之祸后没多久,征和三年(公元前九0年)正月,北方的匈奴再次来犯,入侵酒泉、五原,两地都尉被匈奴所杀。三月,武帝派李广利率兵七万出五原、商丘成率兵两万出西河、莽通率四万骑出酒泉,打击匈奴。

李广利出兵时,刘屈氂前来送行,送至渭桥时,李广利摒去左右,对刘屈氂说:

“请君侯早点助昌邑王为储。若昌邑王能登基为帝,君侯今后还有什么可忧的呢!”

丞相刘屈氂听了,满口答应。

丞相夫人知道了,在烧香许愿时将之说了出来,恰为郭穰所探知,便报告了武帝。

武帝查实后,按大逆不道之罪将刘屈氂腰斩于东市,刘妻及子女在华阳街枭首于,贰师将军李广利的妻子儿女也被收押入狱。

身在前方的李广利得知消息,心中又惊又怕,便挥军与匈奴拼死相战,想用大家的性命搏得大功,还朝后才能有望以功抵罪。李广利的这个打算为军中长史和都尉煇渠侯看破,两人遂合谋欲将李广利拿下。李广利得知两人的阴谋后,将长史斩了,引兵返回燕山。谁知被匈奴军杀得大败。这让李广利心如死灰,本来想用一场大胜作为回朝将功抵罪,如今大胜没有,有的只是大败,这让回朝成了一条必死之路。回朝不成,前方又有匈奴的强兵利马,手下这些残兵败将与匈奴再战无异于以卵击石。进退不得的李广利只得投降匈奴。

这让刘髆的太子之路也彻底破灭。

太子刘据身亡的消息传到燕王处时,立马引起了燕王府内外的广泛关注。

他的首席谋士成轸献策说:“王爷,现在太子没了,您的机会来了。”

刘旦问:“成先生,此话怎地讲?”

成轸分析说:“刘据在世时,作为皇上唯一嫡子加长子的太子刘据,生母是皇后,又有舅舅卫青、表兄霍去病等强大外戚的支持,其太子地位是无法撼动的。虽说后来随着大司马卫青、霍去病的相继病逝,其势力大为削弱,但原本温厚仁善的卫太子刘据、加上皇后卫子夫,其太子地位亦非一般皇子所能觊觎的。可现在不一样了,卫太子刘据没了!在京城刚发生不久的巫蛊之祸中,太子没了,皇后也没了,王爷您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武帝尚存的四个皇子,长子刘据是惟一的嫡子,次子齐王刘闳,早亡,老三燕王刘旦现已居长了。

燕王刘旦原本是没有心思争夺太子之位的。正如成轸的分析所言,主要是卫太子刘据在出身、外部势力支持、本身性格等多项绝对优势条件下,刘旦这些皇子实难望其项背。刘旦自知,自己生为庶子,母妃只是父皇一个普通的、还不受宠的妃子,自己这个皇子也不受宠,更没有外戚支持,哪有资格去争?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太子没了,皇后也没了,没有了嫡庶之别,刘旦自信在诸皇子中还是占有很大优势的:

一则自己现在诸皇子中已居长。老大刘据不在了,老二齐怀王刘闳又早亡,自己这个老三可不就成了长子了吗?按“立长不立幼”的规矩,现在就该轮到自己被立为太子了。

二则自己的能力在诸皇子中也表现得可圈可点。自到封国燕地,自己就将一个破落不堪的燕地管理得有条不紊,展现出优秀的治国理政能力。这些诸皇子定是不及的,如此优异的成绩,父皇肯定都能看到。

因此,刘旦对皇位本已孤寂的心被成轸的一席话激起了波澜,但想了想后,说:

“可前不久京中传出贰师将军李广利勾同丞相刘屈氂,想要将五皇子刘髆扶上太子之位,事泄后刘屈氂被父皇下令腰斩,李广利好在当时领兵在外,得知后投降了匈奴。如此看来,若非父皇决定,谁敢去争太子之位?若本王去争,恐会触了霉头。”

成轸说:“王爷,非也!您想啊,昌邑王资质平平,又非长子,有何德何能敢争太子之位?李广利这是徇私干预皇室之事,皇上能让其僭越而同意吗?王爷您就不同了,您德才兼备且已为长子,循例也当立王爷您为储君。况我朝已有先例,王爷您可还记得先孝文皇帝故事?”

成轸说的是汉文帝刘恒登基为帝一事。刘恒是高祖刘邦的第四子,母亲是刘邦的妃子,当时封为代王。刘邦死后,朝政被太后吕雉把持,大封吕氏子弟为王,并大肆诛杀刘邦的皇子,最后只剩下四子刘恒、少子刘长。吕雉死后,丞相陈平联合太尉周勃平息了诸吕之乱,朝臣们认为吕雉所立的少帝刘弘非汉惠帝之子,便迎立当时已为长子的刘恒为帝。

这个故事,作为文帝曾孙的刘旦自然知晓。

刘旦听成轸分析得有理,觉得自己和曾祖父的情形很是相似,心中顿生豪气,语气激动的说:

“成先生,既然你如此说,那本王该如何行事才好?”

成轸说:“自卫太子刘据死后,皇上一直未提立太子的事,小人揣测,皇上一定是在权衡,看看包括燕王殿下在内的四个皇子中,谁更适合立为储君。而据小人看来,燕王殿下相较于其他皇子,长处有二:一是殿下您在诸皇子中已居长,按历来‘立长’的规矩,您当立为储君。二是您已贤名远扬。您将一个破败不堪的燕地治理得井井有条,为您赢得了贤明郡王的美誉。按‘选贤任能’之规,您也当立为储君。而皇上却一直未宣布储君人选,或是还有所顾虑。燕王殿下当择机向皇上有所表示,以引起皇上的重视。”

刘旦迫不及待的问:“成先生就别卖关子了,你就直说,本王该如何主动表示吧?”

成轸笑了笑,说:“殿下莫急。小人以为殿下可借皇上患病之机,派人向皇上进言:说殿下听闻皇上身体违和,以致日夜忧心,恳请皇上恩准,殿下愿入京到宫中宿卫,保护皇上的安全,以尽孝道。”

刘旦听了,抚手称好。知道宿卫宫中之事,向来就是太子所为。自己提出宿卫宫中,即是委婉的主动向父皇作了表示。若父皇同意,就是公开宣布了自己将入主东宫为储君;要是不同意,最多驳回而已,自己只是出于孝道,可没说什么僭越的话来。

于是,当刘旦得知武帝再次病倒时,即唤来成轸,请他出使长安。成轸说:

“殿下,小人自然甘愿为您效劳,到长安去行走一趟。不过,小人以为,使者当以自小随侍在您身边的常公公为好,小人可随行谋划一二即可。”

刘旦听后,即叫来常公公,交待一番后告诉他,此行诸事当与成轸商量着来,以成轸为主。

成轸与常公公准备一番后,即告别燕王,带着一行十余人,快马加鞭的直向长安行来。晓行夜宿,经长途跋涉,旬日之后,终于抵达了京城长安。到店安顿好后,准备明日联系觐见之事。

入夜后,成轸秉窗眺望内城皇宫一会儿,正欲关窗就寝时,忽然见一黑衣人从后院围墙上飘了进来,直行到窗前。成轸立时急了,见来人直冲自己而来必是于己不利,正欲高声呼喊“有贼”时,这个黑衣人却在窗前停步,躬身拱手施礼道:

“成先生莫惊!某夤夜来访,对先生并无恶意,而是有要事相告。容我进房一说。”

待成轸点头同意后,即从窗口跃进房中,对成轸说:

“某知成先生此番进京所为何事。成先生可知,月前有高祖陵寝的郎官田千秋给皇上上书,以梦一白发老人为名替故太子刘据鸣冤,从而得到皇上的接见吗?”

成轸答道:“哦,此事途中已略有所闻,但因行色匆忙,还未闻其详。”

黑衣人说:“田千秋告诉皇上,是一白发老人托梦给自己说:太子子弄父兵,杖责即可,并不是造反之罪。皇上听了,认为这是高祖显灵,让田千秋来点醒自己的,就下令封田千秋为大鸿胪,彻查太子巫蛊一案。”

成轸听了,不以为然,心说,太子冤枉、路人皆知,这还用查吗?民间对巫蛊一事早已不信,都知其是骗人、害人的把戏。现在皇上让田千秋彻查,查出来又能怎样,太子已满门被灭,查出来还不是让人扼腕叹息而已。

黑衣人见成轸脸色沉着,继续说:“值此太子刘据蒙冤即将大白之际,先生试想:若皇上得知太子尚有后人,会怎么样?”

成轸听说太子还有后人,顿时大吃一惊:既然太子受冤,皇上肯定愧对太子。此时得知太子有后,皇上要是为补偿太子,把皇位传于太子后人怎么办?自己的此行不就白跑一趟了吗?想到这里,成轸慌了,问:

“壮士说太子有后,可有实据?我可听说太子是满门被灭的,何来后人一说!”

黑衣人说:“在巫蛊之祸前,太子的儿媳曾诞下一男婴,即皇曾孙。有人确定此婴就藏在郡邸狱。若先生不信,自可前往狱中一探究竟。言尽于此,某告辞了!”

黑衣人说着,起身双手抱拳一拱后,跃出窗外,几个纵跃后,从后院墙上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不见了!

成轸呆呆地望着窗外黑衣人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语道:“太子有后?这是真的吗?王爷怎么办?我该怎么做?”

想了一会儿后,成轸狠狠一咬牙,右手握拳用力一挥道:“好,就这么干,无毒不丈夫!”

随后对着门外高声叫道:“来人!去将慕容无邪给我叫来。”

一个精壮的汉子走了进来。此人名慕容无邪,是燕地侠客,投到燕王刘旦手下为侍卫,此行受遣随成轸一行到长安,保障行程安全。成轸对他说:

“慕容无邪,现在出了点状况,若处置不当,极有可能影响到王爷的千秋大业。”

慕容无邪一听要影响到燕王的大事,立时急了,不待成轸说完,就激动地说:“成先生,是哪个不长眼,敢破坏王爷的大事?我去灭了他!”

听慕容无邪如此一说,成轸就将皇曾孙刘病已的情况告诉了他。说:“此子目前就藏在郡邸狱。你明天做好准备,晚上想办法潜入狱中,找到此子,将其一刀杀了,以绝后患。”

慕容无邪听说是要杀一个孩童,露出一脸的为难,道:“是杀一个才两岁的幼童啊先生?将他掳走不行吗?”

成轸严肃地说:“此子干系重大,若不除掉,会破坏王爷的大事。为了王爷的千秋大业,你必须收起你的妇人之仁,将此子除掉。”

慕容无邪拱手低眉道:“是,先生。只要是对王爷有所阻碍的,我一定将之除去!”

第二天,慕容无邪乔装后即往郡邸狱踩点打探。回到店里后,将一应所需之物备好。等到夜深人静时,慕容无邪穿上夜行衣,从店的后院悄然跃过围墙,直往郡邸狱的方向而去。

到了狱墙外,慕容无邪寻得一僻静处跃上屋脊,悄悄潜往女监处。

此时狱中漆黑一片,时而有队侍卫提着气死风灯在狱中巡逻,各个监房了无人声,监房中的人犯均已入睡。慕容无邪在女监房顶巡了一遍,难以探知刘病已身居何处。又不敢弄出声音,怕打草惊蛇,自己难以脱身。只得择了一个高处,伏在上面,默默的观察着女监的情况。斗转星移,眼看着天将放亮,慕容无邪轻叹一口气:

“唉,看来此子命不该绝!要是等到天亮,我就难以借夜幕隐身,而脱身不得了。还是等今晚再来一探吧。”

正待转身隐退时,慕容无邪忽然听到不远处一个较为僻静的监房内,飘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

“姨姨,尿尿。”

原来,时已两岁的刘病已尿床了,在呼唤哺育他的两个女犯。殊不知他的这一声呼唤,会引来一场杀身之祸。

慕容无邪听到这声呼唤,立时判定这就是苦苦寻找的刺杀对象。不禁心中狂喜:

“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小子,阎王殿前休怪我,我也是上命难违啊,要怪就只能怪你不该挡了我家王爷的道了!”

慕容无邪一边念叨着,一边快速向刘病已所在的监房窜去。真个是:

人在房中坐,祸自天上来。

欲知皇曾孙刘病已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