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战
陆与渊负手踏步在小镇的房屋之间，自上看下，他想找一找那邪修的踪迹，小镇中确实有一股散发着血腥味的真气在流动，但对方隐藏得很好，一时间难以辨明方位。
不过周二马等衙役的动作着实快，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就将镇中百姓全部转移到镇外的驿站去了，此时的青石镇中也只余下陆与渊一人。
在确认镇中无人后，陆与渊拔出青玉剑，以罡步踏空，直指那戚家大院而去。
若是有别的修士在此定然会惊掉大牙，毕竟踏空之法可是凝丹境之后的修士才可习得的法门，因为在无内中金丹的情况下，寻常修士根本无法运转踏空法的法印，可陆与渊却无视了这一定则，竟然以区区炼气境的修为在空中踏步而行！
这就是陆与渊所修行的《万衍心经》带给他的好处，虽然由于先天缺损导致心脾缺失、神龛亏损，但心法之效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陆与渊于心神上的空缺，不仅让他得以修行，还能够越境修炼，这等神功若是被他人知晓，不足半日就会有无数修士从荒天大陆的四面八方向他杀来。
虽然直到现在陆与渊都不清楚那个将此功法教授与他的老道儿到底是什么人，不过老先生告诉他切不可展露给他人，要学会隐藏自己的本事。
陆与渊此行南下一直记得这话，但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容许他继续隐藏实力了，在空中踏步时，陆与渊以舌尖血在剑上刻画咒文，嘴里默念着万衍心经的第二层口诀！
“心如潮，万象生。一念化千，千念归一。心衍万物，万物契心。万象皆虚，唯心为一！”
随口诀吟诵，他的气势不断攀升，当他从天而降落入戚家宅邸时，他浑身散发的真气波动俨然已经变成了锻体境的水准！
这便是万衍心经的第二层法门——衍万象！
以气血破心神，虽会导致心神受到一定程度的亏损，但可使修行者暂时跨越一个境界，纵使效果显著，却是一门副作用极大的心法！
然而，陆与渊天生就心神缺失，根本不受这一法诀的副作用影响，可以说这本就是为陆与渊量身打造的心法！
不过这效果并不能一直持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丹田中炼化的真气总量有限，孱弱的细槽无法承载溪湖之水，且五脏六腑也无法一直负荷锻体境的气力，以他现在的实力，最多只能维持半炷香的时间。
但足够了。
陆与渊立于宅邸正中凝眉横眼，手持青玉宝剑，目光锁定房梁上晃荡的染血头颅，此时晨阳初起，阳光映照在孩童手中的长剑上，剑身泛起淡淡的翠色微光。
霎时间！青袍衣袂随风轻扬起！他竖指在胸，闭目吟诀——
“太初之意，凡请风起。剑道通虚，虚实无法。以虚御实，以实相虚。剑出无痕，万般随意！”
随着咒语的念诵，陆与渊缓缓睁开的双眸兀现清澈的灵光，手中剑身开始微微颤动，周围的灵气仿佛受到召唤，纷纷汇聚而来，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流光缠绕在剑身周围！
下一秒，陆与渊手腕一转，催使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空气中顿时响起一声清脆的剑鸣。
“第一剑！乘风！”
陆与渊一声轻喝，长剑猛然向前一挥，只见一道青翠的剑气破空而出！剑光驰如虚影，巧如疾风！携带着磅礴的真气，直逼血颅的眉心！剑气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切割开来，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只是瞬间，那血颅就被切成两半，但陆与渊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他知道，这才刚开始..
果然，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腥红的血气自血颅空洞的眼孔中冲天而起！伴随着阵阵高亢而急促的刺耳尖啸，血颅登时爆炸开！
浓郁的血腥气息弥漫在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气味甚至让人忍不住呕穿肺腑！
在血颅彻底炸开后，一团庞大的暗红色气流自戚家大院的地面缓缓升起！
雾气中隐约可以看见十数张扭曲的面孔，陆与渊沉下眉眼，这些应该全部是戚家人的面孔，显然都是还未完全成形的怨阴鬼，但饶是如此，如此庞大的怨气也足以让他感到十分棘手！
然而出乎陆与渊预料的事情再次发生，这些不完全的怨阴鬼居然突然开始互相啃食！当一头又一头不完全阴鬼被啃食后，一具高大而扭曲的鬼躯逐渐凝聚成形！
它的周身缠绕血红色的丝线，如同不断蠕动的血管！修长的四肢上长满了锋利如刀的倒刺，它头颅已无人形，狞恶而腐坏的躯体上不断有暗红的脓液滴落，落在宅院中发出“嘶嘶”的腐蚀声！
陆与渊眉眼骤沉！这可不是一般的阴鬼啊..
修士界将鬼按照老祖宗的法子依照强弱分为了六个层次，从低到高为幽魂、煞灵、鬼胎、鬼婴、封王将、人间拜和仙尸，一般的阴鬼都是无具体外形的幽魂，弱些的幽魂连凡人都能驱除，而强横一点的就是讹阴鬼那般有具体形貌的煞灵，能与修士对抗的最低也是底层煞灵。
但无论是幽魂还是煞灵都还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存在，可再往上就是另一种层次的东西了。
鬼胎，那是已经脱离了“鬼”这一定义束缚的物种，它们虽无神智，但却能动用人间的手段，若是修成鬼婴，甚至能拥有灵智，从而习得邪修道法！
至于封王将和人间拜，那是几乎与生人无异的存在！据说荒天大陆上现今最强大的邪修大宗宗主就是一头修成人间拜的阴鬼！
最高层次的仙尸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中，传言荒天大陆曾遭受过一次灭顶之灾，而引发大灾祸的就是一头仙尸，那一战，整个大陆北部都成为了尸山血海！无数凡人和修士死在其手，其中不乏有万劫境的大能者，据传最后还是由下凡的真仙出手才将其斩杀！
虽然不确信传说是否为真，但陆与渊现在是完全可以确信眼前这头阴鬼就是一个即将成形的鬼胎！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将他笼罩，那扭曲的鬼躯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对于即将成型的鬼胎来说，修士身上那一口先天气可是最美味的补品！
但陆与渊可不是坐以待毙之辈，虽然年幼，但他也已经斩杀十数头阴鬼，在那血色的外壳还未成形时，陆与渊便向着鬼胎心口迅速刺出一剑！
可惜的是，这一剑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让鬼胎瞬间以近乎扭断脖子的姿势转头盯住他！
下一秒，庞大的怨鬼胎发出刺耳的尖啸，向着陆与渊猛然扑来，那速度之快，几乎是眨眼间就以两只鬼爪将陆与渊包围！它挥舞着四肢，尖锐的倒刺如刀刃般划破空气，直逼陆与渊的丹田而来！
陆与渊面色一怔，竟然已经有初步的灵智了？居然能锁定他的丹田？
但眼下容不得多想，他迅速抬剑抵挡，青玉宝剑在真气的运转下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与鬼爪相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鬼爪一击不成，再度起落，速度也越来越快！陆与渊一边躲闪，一边运转真气催动法术，但这鬼胎融合了太多怨念，这些戚家人在死前必然遭受了非人的待遇，怨念之深，纵然是陆与渊的通虚剑意也无法划破它那血铸的外壳！
而且危机不止于此，鬼胎身上滴落的那些脓血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其中也糅杂着冤魂的怨气，不仅腐蚀着周遭的地面，就连陆与渊的护体真气都被这脓血浇得满是疮痍！那些狰狞的血管自鬼躯中爆出，裹挟着脓血，不断在陆与渊的四周挥舞！
几次不留神间，陆与渊的身体和右臂就被这飞舞的血管鞭打开裂！狰狞的伤口上冒出阵阵红烟！并且半炷香的时间快要过去，他体内的真气也在迅速消耗！
这鬼胎也在不断吞噬他的真气，竟变得愈发强横！
若不是万衍心经使他的体质得到极大的增强，这会儿陆与渊恐怕已经命丧鬼爪之下！
陆与渊并非崇尚死战之辈，只是镇外有个陆羽夜需要他护着，但说到底其实也只是一个刚刚接洽的幼妹，他完全可以不管这些人拔腿就走。
但..
“既然先生说行善道可助我得明心，那学生照做便是。”
陆与渊脚底真气流转，闪身到屋檐之上，此等绝境也并非没有破解之法！
“先生曾说鬼由心生，破其心而损其形。”
他分出最后几缕真气，以其中一丝点亮通灵眼，在这空明的视界中，陆与渊注意到鬼胎躯体周围的血气凝丝似乎都在向着眉间凝聚，隐约间能看见一道微小的裂隙于眉心处不断开阖！
很幸运，这鬼胎刚刚凝结，还未稳固胎心，那等浓郁的怨念着实难以隐藏，所以他很轻松地就找到了。
只是怨念成结，凝于眉心，难怪他方才趁血壳凝聚前刺出的一剑没有效果，那根本不是冤魂的怨结所在。
那就有方向了，陆与渊高高跃起，将最后的真气凝于剑尖！
“乘风！再起！”
青玉剑气划破空气，发出阵阵清鸣！
鬼胎仰天咆哮，无数血管爆体而出，追随鬼爪一同冲向空中的陆与渊！
下一刻，只听一声鸣响和一道闷哼！
陆与渊步履如风！躲过袭杀的血管，在强行吃了一击鬼爪后，借着凶悍的剑气穿过另一只鬼爪，而后射出宝剑将鬼爪引开，同时从腰间再度拔出一柄精致的小短剑刺入鬼胎眉心！
这一击后，高大的躯体立刻如着魔一般疯狂扭动，刀锋般的四肢狂乱挥舞！陆与渊如受鞭击！被粗壮的血管径直拍飞！砸入正房屋宅中！
而那鬼胎却是不断地仰天狂啸！一声声凄厉的惨叫直冲云霄！惊得周围林间群兽如遭敌袭，纷纷四散逃去！而后，血色的光芒于鬼胎眉心间炸裂！暗红的光柱直冲天际，将青石镇的天空染成一片血红！
陆与渊从废墟堆里艰难地起身，蹒跚着走到房门处，倒靠在门柱上，看着那一道通天的光柱，眉眼间再添上一丝凝重：“怨念太过浓厚，必须找到那施咒的媒介物才行...”
他耷拉着双眼，四处探望，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宅中小湖里，那其中有一抹奇异的光彩正跟随血红光柱一同闪耀。
然而陆与渊现在根本无法动弹，因为万衍心经的功效在刚刚被拍飞前就已经过去，他本就超负荷的五脏六腑被这一鞭子拍得近乎完全破损，难以忍受的剧痛正从他的肺腑侵蚀全身！
眼下他是真的没有力气再去毁掉那媒介物了，可若是放任不管，不多时那怨气就会再度凝结，而这次的鬼胎可不会慢慢成形，有了陆与渊的真气，只要胎心显形，鬼胎就会瞬间凝聚！
就在这时，宅院门口方向突然传来了稚嫩的哭喊声！
“哥哥！”
听见这呼喊声，陆与渊那空荡荡的心口处第一次莫名地传来一股悸动，似乎那本不该存在的心脏突然跳动了一瞬间！
他怔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宅院大门方向，眼中浮现出那道踉跄而急切的娇小身影..。
“哥..啊！哥哥！”
陆羽夜冲进大院，焦急地四处张望，在看见满身是血的陆羽夜的瞬间，乖巧的小脸顿时变得煞白！她迈开小步子疯跑向受创的哥哥！
看着跑到身边的妹妹，陆与渊喘着大气问道：“为什么过来？我说过让你在镇外跟着差爷。”
陆羽夜鼓起小拳头，用力地摇头，哭嗓道：“不要！我要跟哥哥在一起！而且巡逻队的大叔也来了！羽夜没有离开大叔！”
这一刻，陆与渊看着妹妹的小哭脸，脑海中突然出现一种奇特的感觉，他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自己从未有过这种体验。
小殃镇的六爷爷说对了，他真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形容不出来，但他竟然感到了一丝满足，甚至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小仙家！哎哟喂！呕！啊..小，小仙家！您还好吗？”
周二马紧跟着闯进宅院，刚一进门就被这浓郁的血气冲得一顿干呕，神色惊恐地望着宅院中心的血色光柱，心中一阵害怕，但他还是赶紧跑到了陆与渊的身边。
陆与渊将视线从妹妹身上挪开，艰难地转过头看向他，虚弱地说道：“无妨，还死不了。差爷来得正好..”
他将青玉宝剑递给周二马，接着说道：“湖中异光..那有个物什，烦请您去毁了它，应该就结束了..”
话音刚落，陆与渊便脑袋一歪，昏倒在陆羽夜的怀里，他是真的一点气力都没有了..
周二马接过青玉剑怔愣了两秒，但身为捕头的意志立马唤醒了他，赶紧望向宅中小湖，一眼就瞧见了那道闪烁着的奇异光芒，他不敢耽搁，大跨着步子冲过去跳进湖里，拿着宝剑像挥刀一样对着那光芒使劲劈砍！
果然，随着一道物什碎裂的清脆声响，那道血红的光柱也在一声惨厉的尖啸中渐渐消散，阴郁、血腥的氛围也一同散去，青石镇的天空再度恢复青蓝...
周二马看见这一幕，突然浑身一松，像是背负在身上的千斤重石陡然落地，他跌倒在湖中，是又哭又笑，喃喃低语道：“原来是这么恐怖的鬼吗？”
他突然感到一阵后怕，若是今日不曾遇见陆与渊，这满镇百姓恐怕都会沦为怨鬼的食粮..一念至此，他翻身在湖中跪倒，对着陆与渊的方向重重磕下！
“小仙家劳累..青石百姓！感激不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