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黑
每个学校的军训都会有晚训，晚训也不是要训练，就是坐在一块儿，学生来表演节目，有时候教官也会来个表演。
不过今天的晚训不一样，渝北三中安排了个不一样的晚训。
学生们吃完饭就去操场了，他们既期待晚训，又不期待晚训。有的学生只想看节目，不想表演节目。有的学生听到有小道儿消息说是今天晚训要唱歌。
现在是夏天，昼长夜短，今天下午下训也早，总教官的要求是晚训时间从七点半开始。学生们在食堂慢悠悠的吃完饭后，也懒得回宿舍，毕竟有的学生回趟宿舍要爬到五六楼的，谁也不想爬了个六楼，到宿舍了，还没待一会儿，就得再下六楼往操场走。
操场上的学生越来越多，老师，教官也都到了。
老师们穿的还是军训服。
天渐渐暗了，操场上的灯也打开了。
学生们各自玩着手机，聊天。
顾希词刚进操场，熟悉的一声“顾老师”传进耳中。
这好像成了他们的习惯，每次一听见这句“顾老师”，顾希词就会很高兴，那种高兴是发自内心的，是和往常极为不同的。这是他们见面的标志，是他们见面的印证。
“沈教官”顾希词停下脚步，扭头往后看。
男人在她身后站定，眼眸里含着笑，“好巧啊，顾老师，每次都能碰到”他说。
“是啊，好巧”顾希词眼睛弯着。
是啊，他们几乎每次都能碰到。
“沈教官怎么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陈教官不和您一起吗？”
“陈默，那家伙有点儿傻，和他在一块儿走我觉得丢人”沈思北脱口而出，说的非常真诚，没有一丝骗人的意思。
“噗”顾希词看他一脸真诚的表情，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沈教官，我们一起？”
“好啊”一听她说这话，沈思北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就应道。
顾希词听他这没有一点儿犹豫的回答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
“好。那咱们走？”她说。
“嗯”
两人并肩走了。
渝北三中操场前，有一棵高大的树，树干很粗，能挡住一个人。
树后，走出了一个人。
陈默盯着前面那两个人的身影，攥紧拳，“咦呀，好你个沈思春，你看见你顾老师撒腿就像人家走，走之前还不忘跟我说让我站这儿别动，等你俩走了我再走，你可好，你说我傻，和我走丢人，好啊你，沈思春，看我明天晚上不整你”
陈默站在原地，嘴里小声嘟囔着。
“陈教官”
“哎，世书”
“陈教官你在这儿傻站着干嘛呢？”
一句话，那个“傻”字落入陈默的耳中，像是个炸弹一样，“不是，林世书，我真的傻吗？”
“陈教官，你怎么了啊？军训训傻了？不对啊，按理来说，这军训训的是学生啊，你咋了啊？”林世书问，他看着傻站着的陈默。
“哎呀，陈教官，快走吧，咱们是教官，可别迟到了”林世书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前推，推着他往前走。
被推着的人刚走没几步，突然停下，“沈思春，你才傻，我还不愿意和你一块儿嘞”
“林教官，走，咱俩一块儿走”说着，将胳膊搭到林世书的肩上，仰着头，一脸得意的走。
被他搭着的林世书随他一起走着，他抬手扶了扶额，一脸无奈与不解。但他没停下，因为再不走是真的要迟到。军训学生不迟到，教官迟到，这叫啥事儿。
顾希词和沈思北两人早就到了二十三班位置的旁边。
“沈教官知道今天晚上要干什么吗？”
“顾老师想知道啊？”沈思北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她。
“嗯，想知道”顾希词也没想什么，直接把她的内心想法说了出来。
她确实想知道，年级主任只和她们说了有晚训，还说今天的晚训比较不一样，剩下的啥也没说。
所以，她现在问他。
“今天晚上挺简单的，就是唱歌。”
“唱歌？才艺表演吗？”
“不是，是唱军歌，《强军战歌》和《严守纪律歌》”
“哦哦哦，是这样啊，年级主任和我们说这次晚训和平常不一样”
“嗯......也算是不一样吧，对于高中的军训”
“教官”
沈思北听见有人喊他，偏头看去，是何岁成。
“教官，您能不能透露一下今天晚训的内容啊”
“不能”
简单又直接的两个字传进何岁成的耳中，原本笑着的脸僵了一瞬。
“哎呀，教官你就告诉我们吧，教官您最好了，您可是最帅最好的教官。您看，天意让您这么帅的人当了我们的教官，也就只有您这么帅的人可以和我们美丽的顾老师站在一块儿。”何岁成说着，看了眼沈思北身边的顾希词。
然后，走近沈思北，以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而且，沈教官您不知道吧，您和我们顾老师站在一块儿，那简直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说完，还瞟了眼沈思北的表情，然后回到他刚刚站的位置。
沈思北笑了，他看向自己身旁的人，眼眸里尽是笑意，那双桃花眼里还藏着情意。
后看向何岁成，再次笑出了声。
“行啊，你小子。既然你都这么夸我了，那我就给你透露一下吧”
听到这话的何岁成眼睛瞬间亮了，“我就知道，沈教官最好了”
“今天晚上的内容是唱歌，而且吧，每个班都必须参加”
“啊，唱歌？”
“嗯”
“这，哎呀，我最不会的就是唱歌啊” “谢谢沈教官，沈教官，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哦，都是真心话，没骗您”
“行了，你小子，快去站队”
“是，沈教官”
何岁成一回二十三班，二十三班的学生们就围了过来，“怎们样，怎们样”
“唱歌，而且每个班都必须参加”
“啊，咱班有会唱歌的吗?”
“沈教官，你有点儿坏啊”顾希词看着学生们脸上一个个的表情，忍不住说道。
“我回答了啊，今天晚上就是唱歌，而且就是每个班都要参加”沈思北一脸无害的样子，像是对她说的那句“你有点儿坏啊”的否定。
顾希词看他这样，笑出了声。
何岁成一顿夸，不停的拍马屁，最后，是得到回答了，就是吧，那人没说清楚，没说全。
“刚刚何岁成和你说了什么啊？”
“顾老师还是别知道了吧？”
“啊？为什么啊？”
“我怕你听了脸红”
“啊，行，行吧”说完，她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挺想知道何岁成刚刚和沈思北说了什么的，但他都拒绝了。
沈思北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无声轻笑。
轻俯下身，凑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他说，我们两个，站在一块儿那简直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他声音轻缓，说话间，轻微的鼻息落在了她的耳尖，耳尖瞬间变红。
话入耳中，突然的凑近，顾希词的眼睫轻颤，一动不敢动，脑海里萦绕着他刚刚说的“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男人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耳朵，脸都红了。男人无声勾唇，眼眸里是暗爽，他站直身，“顾老师，该站队了”
轻柔的声音将顾希词唤醒。
“啊，好”她应道，后低头朝二十三班走。
沈思北看着她低着头闷头向前走，抬步，走到她身边，“顾老师，别低着头，看路”
“好”顾希词应道，但还是低头走着。
沈思北见她这样，笑了。害羞了。殊不知，他的耳根也染了红意。
他放慢步子，落后她半步，跟着她走，眼睛没离开她半分。
顾希词进了队伍，抬起了头，随后，抬手将帽子压低。
“各位同学，老师，教官们，晚上好，今天是咱们头一次晚训，各班教官开始你们的教学。”总教官林国伟发话。
“今天晚训的内容是，唱歌”沈思北说着停顿了一下，看着这帮孩子们的表情，最后，视线落到何岁成身上。
“很简单，就两首歌，三十分钟的学习时间，然后一会你们会集体唱”
“两首歌分别是《强军战歌》和《严守纪律歌》”
“哈？”
“沈教官，你骗人”何岁成说。
“我骗你了吗？你看，是不是要唱歌，是不是每个班都必须参加，是你自己没理解对，怎么还怪我了，我可没骗你，我说的是实话。”
何岁成被他堵得无话可说。早知道，他就不去问了。
“一会儿学完后，高一全体会一起唱，一边踏步，一边唱，同时打开你们手机上的手电筒，我的要求是，将歌词踩到步子上，军歌的每一句歌词的第一个字都是踩在左脚上的，最后一个字，则是踩在右脚上的”
沈思北说着，做了个示范。
“军号嘹亮步伐整齐，人民军队有铁的纪律,服从命令是天职，......”
每一个字都落在了相应的脚上。
“看明白了吗？”
“明白了”
“现在，拿出你们的手机，听一下，然后把歌词记住，这两首歌都只学第一段就行啊”
“是”
“行了，都坐下学吧”
沈思北说完后，径直走向顾希词，在她身旁坐下，“顾老师”
“沈教官”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脸还红着呢。心跳依旧在加速。那句话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回想着，挥之不去。
两人都没说话，可就谁也没说话，顾希词的脸反而更红了，太安静了，他们两个之间，太安静了。
她抬头，恰好，与他的目光相撞。
他刚刚，一直在看她。一直在，看她。
顾希词愣了一下，开口说“今天这晚训，还挺有意思的哈”，尬，太尬了。她怎么就说出这个话儿了。
她看见，男人轻微勾了勾唇，“嗯，是挺有意思”
“额，......对吧”
男人再次点头，眼眸里的笑藏不住，不是在笑她，而是喜悦，高兴的笑。
三十分钟过的很快，哨声响起。原本坐着的学生们立刻站了起来，成立正姿势，一动不动。
教官和老师们也是。
“很好，集合吧”总教官说。
哨声一响，不管你是在干什么，都必须停下，站好，站军姿。
学生们迅速完成集合。
“全体都有，整理队形，人与人之间间隔一臂”
队形很快便整好了。音乐一响，少年们唱着歌，踏着整齐的步伐，挥舞着手中的灯，为这操场添上了一抹颜色。
顾希词没参与进去，而是蹲在一旁，为她的学生们录像。
晚训时间不长，最后以嘹亮的口号声结尾。
总教官领头，“渝中加油，渝中必胜。渝中第一，我们第一。”
“渝中加油，渝中必胜。渝中第一，我们第一。”少年们再次喊道。嘹亮的口号声与少年人的意气在操场上久久不散。
他们为这黑夜上了一抹色，是独属于少年人的颜色。而这操场，便是见证。
晚训结束，学生们回宿舍，老师和教官们也回了宿舍。
“顾老师今天住学校?”
“嗯”
“那，一起走？”
“好”
两人再次并肩而行。
这时，操场上的灯突然关了，视线里是望不到尽头的黑，
顾希词突然停下，看着周围的黑，心跳加快，手紧紧的攥住，下意识抓住身旁人的衣服，攥紧了。
沈思北察觉到身旁人的不对劲，突然衣服被人紧紧抓住，他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他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发抖。
“顾老师”他轻声喊她，将手覆盖在抓着他衣服的手上，像是在安抚她。
将手机拿了出来，打开手电筒，递到她的眼前，灯照在她的脸上，“别怕，我在旁边呢”他看着她的眼，柔声说着。
顾希词看着那光亮，点了点头。
她怕黑，非常非常怕。
“我们先出去，走到教学楼那儿，好吗？”
“好”她说。
“我拉着你，行吗？”
“嗯”
沈思北牵住她的手，稍微用了下力，仿佛是在告诉她，不用怕，不怕了，他在。
如果是平常，沈思北现在早就开始偷笑，暗爽了。可现在，他牵着她的手，脑子里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赶紧把她带离这片黑，让她不要那么怕了。
两人缓缓走着
顾希词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手机，他刚刚把他的手机给她了，他说“用手机照着，就没那么黑了，别怕”
顾希词抬起头，看向他，手机手电筒的灯照在他的脸颊上，手上的触感时刻存在着，现在，好像没那么怕了，因为他。
二人走到了教学楼处，不再黑了，周围都是亮堂堂的。
沈思北松了手，看着面前的人有些好转，终于，悬着的心，放下了。
“谢谢”，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