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春秋:从狸猫案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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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长孙透

目送一男一女离开后,秀才站起身,一拱手道:

“在下孙文兴,不知这位兄弟尊姓大名?”

“你先等等我把屁股擦了,刚才看的太入迷,都干透了。”

年轻人说着,扯下旁边芦苇。

秀才没兴趣看一个男人揩屁股,走到一旁,背对对方,看向烟波浩渺的湖面。

片刻后,年轻人走出芦苇丛,一脸轻松来到湖边洗手,洗得极为仔细,似乎是沾到上面了。

秀才站在一旁,再次自我介绍道:

“在下孙文兴,字天权。”

小叫花撅着个屁股,直接回道:

“长孙透,字通明。”

秀才不由一愣。

小乞丐回过头,眉毛一挑道:

“怎么,乞丐就不能有字了?”

“那倒不是,是在下失礼了。”秀才微微有些尴尬。

年轻人站起身,胡乱在衣服上擦了把手道:

“刚才你表现不错,咱俩算是朋友了,贵庚?”

“十八。”

“那我该管你叫哥,孙大哥是第一次来芦州?”

年轻人说话随意,秀才微微有些不适应,不过还是点点头道:

“嗯,我本是醅阳人,家中遭了难,跑到乾州投奔姑父。

后来遇到一些事,辗转来到芦州。”

“姓孙,醅阳……”

年轻人念叨一句,而后惊讶道:

“莫不是醅阳孙氏后人?”

孙文兴比对方更惊讶:“长孙兄弟知道我孙氏?”

“离得也不远,再说孙氏当年也曾辉煌过。”

年轻人随口说完,又想起什么,问道:

“不应该啊,我记得你们孙氏对邓家有大恩,你落难了他们就没帮衬帮衬?

还说说他们忘恩负义…不过看你衣服,似乎混得不差。”

秀才愈发惊愕了。

孙氏当年所做之事虽不算小,可毕竟树倒猢狲散,在醅阳境内,尚且少有人提及,出了醅阳,就更加鲜有人知了。

眼前年轻人当真是个乞丐吗?

疑惑之余,秀才试探性问道:

“长孙兄弟,你是做什么的?”

年轻人抖抖满是补丁破洞的衣服:

“叫花子,打小就干,干了十几年了,不够明显吗?”

“那你怎么知道我孙氏之事?”

“一个老乞丐教我的,他还教过我读书写字,我的字也是他取的。

那老家伙每次喝完酒,就跟我讲一堆有的没的,什么朝廷政策,名门望族的势力关系。

我们这一行饭都吃不饱,也没钱像老爷们那样去找乐子。

茶馆听书还得两个铜板呢,我就把他的话当故事听了,一来二去也就记下了。

原先我一直将他的话当成吹牛,可今天遇到你,才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听完对方讲述,秀才猜到那老乞丐不简单,询问道:

“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长孙透摇了摇头,“怕是见不到了,去年入冬前,他把破棉被让给了我,然后就没了踪影,许是冻死了。”

说这话时,年轻人并未表现出难过。

做了这么多年乞丐,他早就见惯了生死,兴许自己哪天跟老乞丐一样,睡下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世道就是这样,高处的穷奢极欲,低处的苟延残喘。

用老乞丐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小乞丐没尝过酒的滋味,肉倒是吃过,人家骨头上啃剩下的,不过就算是啃剩的,那也是特别香。

一想起骨头,长孙透就饿了,他揉了揉肚子,嬉皮笑脸道:

“咱俩好歹也算认识了,这位大爷,行行好赏几个铜板?”

孙文兴闻言笑道:

“我请你吃饭。”

说完,也不嫌对方脏,直接揽住年轻人肩膀。

后者没料到他会这样,愣了一下,而后摇摇头道:

“你还真是个好人。”

“怎么,你不是好人?”

“不是。”年轻人直言不讳。

自娘亲死后,他为了生存,偷鸡摸狗只是家常便饭。

更恶劣些的,偷看寡妇洗澡,偷拿寡妇肚兜,偷寡妇家吃的……

不过那寡妇也是心善,并没有责怪他,反而时常把吃的摆在显眼位置,甚至洗澡时窗户都不关严。

“嗯?”

想到这,长孙透突然意识到什么,脚步一顿。

孙文兴回过头,“怎么了?”

“没什么……”

长孙透搪塞一句,原本吃饭的好心情一下子低落了许多。

路上,秀才跟小乞丐聊了许多,愈发觉得教对方读书写字的老乞丐不简单。

长孙透随意点评几句时政,就做到了针砭时弊,直击痛处。

他甚至还时不时引经据典,学以致用,眼光之长远,超过许多正经读书人。

“长孙兄弟,你有没有考虑过考取功名?”孙文兴突然问道。

长孙透再次愣了下,随即止不住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孙大哥,你是认真的?我一个叫花子,去考功名?”

“你也别太贬低自己,韩信落魄时曾受胯下之辱,勾践也曾卧薪尝胆,长孙老弟你如何就不能翻身做人上人?”

“孙大哥,你也太看得起小弟了,我是乞丐,我娘也是乞丐,我家祖上三代都是乞丐。

我这乞丐命格就算再怎么折腾,最多也只能做到老姜头那种地步,谈什么人上人?”

“老姜头是谁?”

“芦州城里的乞丐头,可威风了。”

提及老姜头,年轻人脸上带着憧憬,似乎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志向就是做个乞丐头子了。

孙文兴见状暗叹一声,不再劝说。

二人说话间,已经进入芦州城。

水澜阁,芦州城第一酒楼。

平时长孙透经过都只敢闻个味,但凡在门口多站一会,就会有伙计出来撵人。

如今他站在装修华贵的大堂中,一时感觉像是在梦里。

“叫花子,这里是你来的地方吗,赶紧滚。”

站了没多久,一名小厮果然跑过来赶人了,长孙透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下意识就要掉头走。

孙文兴拉住了他,回道:

“他是跟我一起来的,我有几个朋友在这吃饭。”

伙计看到孙文兴,立时换了副嘴脸,弓腰赔笑道:

“这位客官,请问您的朋友尊姓大名?小的这就给你引路。”

伙计态度转变如此迅速,是因为孙文兴穿着胖子送他的那身长衫。

深蓝流水大缎,一看就价值不菲。

亲眼目睹伙计前后判若两人的改变,从未被尊重过的长孙透,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不曾有过的感觉。

他直了直腰,脸上的表情也没先前那般胆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