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花有重开日（3）

随着张嘉雯的诉说，许多往事的碎片在林晓波脑海中飘荡，他不想去回忆，那些杂乱的，扰乱他心神的东西。就像眼前这个世界，他也不打算去深究，究竟是时空的错乱，还是他熟睡时的一场梦。

林晓波轻嗽了一声，说道：“嘉雯，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我现在也醒了，你不必再耿耿于怀。”

张嘉雯的情绪仍旧有些激动，她抓着林晓波的胳膊，大声说道：“你答应我，你一定答应我，无论以后怎么样，你都不要再做傻事了。”

林晓波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说道：“知道啦，我没事了。你放心，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不会再为了感情的事要死要活的了。”

这时，刚刚消失的月亮又从乌云背后探出头来，远处黑暗的河面顿时变得波光粼粼。

张嘉雯斜倚在石桥的栏杆上，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河面。林晓波看着她的背影，夜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吹动了她的白裙，也似乎吹动了他的心弦。

这一刻，他感觉到有些东西又开始在记忆里跳动，他隐隐约约看到了，却捕捉不到。他似乎感觉到了已逝的青春正在萌动，可很快，那些属于青春的冲动和热情，就像风儿吹起的涟漪一般，终究又归于平静。

如此过了一会，张嘉雯转过身来，问道：“你，当初怎么会想到给我写信的？”

林晓波望着幽暗的湖面，沉默了一会，然后看着张嘉雯，缓缓说道：“我一直以为是偶然，现在想想，也许是命中注定。”

张嘉雯也看着林晓波，眼睛里似乎有些光彩，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她用一种让人心碎的声音问道：“你，以后还会给我写信吗？”

“写信？”林晓波喃喃念叨着这两个字，似乎那是一件很古老的事情。

“不会了，是吗？”

“写啊，就怕到时候你谈了男朋友没时间给我回信。”

张嘉雯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的。”

“不可能没时间？还是不可能谈朋友？”

张嘉雯紧紧抿着嘴唇，眼睛红红的，像是随时要落下泪来。过了一会，她扭过头去，望着黑夜里的湖面坚定地说道：“我想我以后，都不会再谈恋爱了。”

林晓波看着她坚毅的侧脸，说道：“不会的，一切总会过去的。再过一个多月你就要远走他乡去上大学了，你会开始新的生活，交新的朋友。至于将来，你也一定还会遇到一个人，他会让你再一次敞开心扉。你会结婚生子，做妈妈，做奶奶。生活虽然没有我们期望得那么美好，却也没有想象得那么糟糕。”

“你说的这些都好遥远啊，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张嘉雯望着远处，声音里有些迷惘，有些失落。

林晓波上前一步，趴在栏杆上，用一种带着哲思的沧桑语调说道：“不用刻意去想，你只要过好当下，一切在该来的时候都会来的。”

张嘉雯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你这么乐观，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不祥的人，觉得我会给我身边的人带来厄运。也许，一个人孤独地自生自灭就是我最终的命运。”

林晓波沉默了一会，然后好似一位有着丰富阅历的长者一般，温柔而坚定地劝说道：“嘉雯，你还年轻，不要被命运二字捆住。命运不是注定，而是一步一步踩出来的脚印。”

张嘉雯看着林晓波，问道：“那你觉得，我们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林晓波摇了摇头：“你都不知道自己最终的命运是什么样子的，又谈何去改变它？所谓的听天由命和与命运做斗争，都可以称作是命运的一部分。事实上，除非你真的看见了自己的未来，或者你从未来回到了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一种结果，然后再去改变它，那才能称之为改变命运。而我们所做的，只是不断地在迷途中寻找方向，把我们不愿接受又觉得自己无力改变的人生状态称之为命运。”

张嘉雯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得对，我就是不愿接受过去的自己，也无力改变未来的人生，这就是我的命吧。我的人生是灰暗的，以前是，未来也是。”

林晓波问：“那这会呢？”

“这会？”张嘉雯迷茫的眼中闪现出一丝光彩，“这会跟你在一起，我当然是快乐的，也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快乐的时光。可此刻的相聚又是那么短暂，短暂到我还来不及细细体会其中的快乐，我们就又要分别了。”

林晓波将双手搭在张嘉雯的肩头，有些动情地说道：“曾经，我幻想着像此刻这般与你肩并着肩，漫步在绿柳和风之中。可在那时的我看来，这是缥缈虚无的幻想。未来，我会时常回忆起今夜的情形，想起我们在这座小石桥上互诉心声。可回忆终究会变得越来越模糊，也许我能想起你说过的只言片语，却很难再去体会当时的心情。

所以，也只有此时此刻，你我站在这里，眼前的这一切才是清晰的，是真实的。我们珍惜眼前的时光，我们遵从自己的本心，我们在当下的时光中品尝着生活的滋味，也在时光的流逝中慢慢成长。当下是短暂的一刻，可正是所有的当下汇聚成了我们生命的长河。所以在我看来，生命的过程，比生命本身更加真实。”

张嘉雯愣愣地看着林晓波：“我觉得，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哦？哪里不一样？”

“你现在说的话好像都很有内涵的样子。”

林晓波摸了摸鼻子，笑着问道：“我以前说话没有内涵吗？”

张嘉雯摇了摇头：“不一样，可能我们一直都是写信，所以说话的方式不同吧。我总觉得这次再见你，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林晓波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我在昏睡的时候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很长，我在这个梦里经历了很多事情。也许是因为这些经历吧，让我变得成熟了，也变得沧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