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花有重开日（2）

张嘉雯沉默了一会，红着眼圈说道：“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来一直有人给我传假消息。平常在学校里时是各种丢在我课桌里的纸条，周末在家时就是各种电话。他们有的说你醒了，有的说你，说你去世了。一开始的时候，好消息让我激动，坏消息又把我吓得瑟瑟发抖。后来我就连纸条都不敢打开看了，电话更是不敢接了。今天下午家里没有人，电话响个不停，我就去接了，没想到这次居然不是假消息。”

林晓波有些歉疚地说：“都是我不好，这段时间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张嘉雯摇着头说：“不，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跟你遭受的这些苦难相比，我受的那丁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真的好害怕，我好怕你就这么一睡不醒。”说这些话时，她低着头，两只手攥在一起，不停地拨弄着大拇指，言语中满是内疚。

“那好在我醒了，要不然岂不是会让你一直内疚下去。”

张嘉雯点了点头，很是认真地说道：“是啊，你可算醒了。今天能看到你，跟你说话，我真的很高兴，这样以后无论我去哪里也都能安心了。”

听到张嘉雯这么说，林晓波的思绪又飘去了遥远的时空，回想起了那些遥远而又模糊的记忆。

然而此刻，他只是有些欣喜，有些感慨，还有些失落。他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可他却觉得时过境迁，那些曾经的懵懂和冲动，早已在时空的流转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故作轻松地说道：“你一个人半夜三更跑这来，胆子挺大的啊。”

“我爸也在这看球。”

“你爸？”林晓波有些做贼心虚般地四下张望。

张嘉雯笑着说道：“放心，在楼上包厢喝酒呢，看不到我们。”

“哦哦，你要回包厢吗？”

张嘉雯摇着头说：“不回去，都是些大人，抽烟喝酒好没劲的。我刚来的时候四下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有看见你，后来我爸不让我乱跑了，不过比赛开始后他也就顾不上我了。”

这时，中场结束，酒吧里放起了动感的音乐，有些人跑到舞池里开始跳舞。一时间灯光闪烁，乐器齐鸣，先前比赛时紧张压抑的气氛被一扫而空。

林晓波回过头来，见张嘉雯正睁着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他。

“你，去我那坐会吗？”

张嘉雯想了想，提议道：“我们到外面去吧，这里太吵了。”

林晓波点点头，跟着她往外走去。两人来到门外，音乐声顿时小了许多。走了几步，张嘉雯回过头来，看着林晓波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今天看到你健健康康地站在我面前，我真的很高兴，感觉整个人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就像是经历了漫长的黑夜，然后看到太阳徐徐升起，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没那么糟糕了。”

林晓波笑着说：“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重要呢。”

张嘉雯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随后又抬起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林晓波看着她，一时有些出神，好一会才说道：“能再次看见你，我很高兴。”

张嘉雯的眼圈又红了起来：“我也是，今天是我这几个月以来最开心的日子。你知道吗，要是你万一醒不来的话，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林晓波看着张嘉雯，感叹道：“不会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张嘉雯低着头说道：“其实那天我早就想好要来的，临出门时她们说也要去忠胜街，让我等她们一起去。可她们磨磨唧唧，一拖就是一个多小时。到了街上又四处乱逛，我又不好意思说约了你，好不容易到了琅嬛书屋，你却已经走了。当时我心里还怪你怎么不等我，当我看到你回来后，我真的很高兴，可又受不了她们的调笑，便假装只是偶遇。我跟她们走了之后，没多久又折了回来，只是这一次，你是真的走了。我知道是我不对，是我伤了你的心。只是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内心里的真实的想法。我很矛盾，既想来见你，又害怕见你，见到了你，又不敢大大方方的相认。总之，都是我的错。”

林晓波安慰道：“感情的事哪有什么对错，喜不喜欢是一种感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勉强不来的。”

张嘉雯又沉默了一会，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过了一会，她似是鼓足了勇气，又似是在舞台上演讲一般，说出了长久以来积攒在心里的话。她说：

“我真的很感激你，在我人生的低谷给了我那么多关怀和鼓励，陪伴我走过了生命里最黑暗的时光。那时我也确实想过自己会不会喜欢你，可我很迷茫，也很害怕。

我怕害了你，又怕错过你。所以我一直给你写信，跟你讲了许许多多的心里话，却始终找不到答案。那段不堪回首的恋情让我恨透了自己，我曾发誓不会再让任何一个男生走进我的世界。可你走得越来越近，我有些期待也有些害怕。

后来，关于我的流言满天飞，他们怎么诬蔑我，我都可以忍受，可我不能让你也遭受这种羞辱。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多么单纯善良的男孩。我很难过，也很害怕，最后我决定不再跟你联系，我只希望能还你一个干净的世界。

我以为自己这么做是对的，要不是你同学找到我，跟我说起那段时间你的状况，我真的没想到我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更没想到你会因为我而做傻事。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很后悔，我希望你能快点醒来，无论让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张嘉雯诉说着她的心声，沉浸在昔日的情绪之中。林晓波静静地听着，努力回想着二十年前的往事。他知道二十岁的自己在听到这番话后不该表现的这么平静，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时间过去了二十年，如今的他早就可以云淡风轻地看待这些事了。这些在张嘉雯看来依旧滚烫的故事，在他这里却已经没有了温度。他努力地回想，却完全无法体会，这个世界的林晓波，当初有过怎样的沉迷和执着，又有过怎样的痛苦和失落。

他看着眼圈红红的张嘉雯，意识到这个流言确实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他想安慰几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她好像坚信自己是为了她而殉情的。也许，这与喜欢一样，痛苦之中，还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