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四节古代文学课结束了,同学们急忙忙地朝食堂奔跑,晚了就没座位了。而我背上书包,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宿舍。从昨天晚上开始,自己感觉似乎丢了什么东西,而检查了一遍所有的东西,一个也没有丢,也回想了一下老师们留的作业,都做完了,实在找不出自己心慌心乱的原由。
下午一点零五分,我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用颤抖的声音告诉我说,你父亲躺在医院里不省人事了。接到电话我不敢相信,我爸从小干体力活出身,身体那么好,没打过一次针,怎么会躺在医院呢?
我怀着肯定却不愿相信的复杂心情,从省城坐了一夜的长途班车来到了县城的医院。父亲在重症,我不得见。我不相信也不行了。医药费是你想象不到的昂贵,但更让我绝望的是,父亲脑干出血的病情。医院放弃了治疗。晴天霹雳,它有的不仅是让你惊吓的震天响声,更是让你绝望的瞬间夺走一切的霹雳,容不得你说一句话。
带着父亲回了老家。原本医生说的过不了那一晚的父亲,却在家里躺了半个月。或许,对于一位两个儿子都未成家的父亲来说,这个世界有着太多的牵挂,迟迟不肯放手离去吧。
回到老家后,我父亲从小一起长大的叔伯们来看他。他们一起回忆曾经的美好,都哭了起来。都以为不省人事的父亲却跟着大家放声哭了起来,但他就是说不了话,也醒不来,能清楚地听见所有人说的话,自己却无法言语。明知儿子就在身边,有意识,但手不能动弹去抚摸,嘴不能张开去交代,唯有止不住的泪水。上天如果给父亲一次机会,他肯定会说很多很多。
几年后,因工作我去了茅台镇。不饮酒的我,那晚喝了茅台镇的酒。出来后走在茅台镇的夜景里,朦胧的灯光照亮我前进的路,也替我挡住了两行泪。我父亲喜欢喝酒。我多想从茅台镇带一瓶好酒给他老人家尝尝啊,他怎么就不等我呢?难道觉得我买不起那一瓶酒吗?那里的酒是纯粮酒啊,定比两块钱一斤的酒好。
是啊。如果说遗憾,何止是没能带给的一瓶酒啊!比这更重要的是,他老人家连我几年后的婚礼也不参加了,我的喜酒也不喝了。难道我让老人伤心了,无意间让他生气了吗?可天下哪有跟儿子记仇的父亲呢,即便有,那也不该是我的父亲。
如今,每每想念老人家时拿起手机,拨通那个号码。即使手机提醒着空号,但我还是继续自言自语,一吐为快。是啊,天堂没有电话。当年父亲用自言自语的方式宣泄自己的乡愁,如今我用打电话的方式来减轻对父亲的思念。如今我不敢在母亲跟前提父亲,偶尔在妻子面前说一说,但绝不超过五句。或许我这个结发妻子看出了我有限语言里困住的无限的思念,年前陪我上坟去了,正好是我父亲去世的十周年。我感谢妻子的善解,也感谢她对我这个早在十年前成为孤儿的老公的同情。远在天堂的父亲或许看到了一切,但我总是忍不住拿起电话拨出那个记忆里的号码。
或许我该试着放手,试着忘记那个号码,只为父亲的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