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星骸低语

方舟的青铜闸门在身后闭合时，歪歪听见了恒星风刮擦外壳的嘶鸣。走廊两侧的培养槽里漂浮着胚胎状光团，每个光团核心都闪烁着相柳图腾的微缩投影。星海芯片在颅内投射出导航图，显示主控室位于三公里外的晶核区——那里正传来规律的心跳震动。

“监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异常。“

闸门识别面板突然伸出神经探针，“建议进行第300次基因校准。“

歪歪侧身闪过探针，晶化指尖在合金墙壁刻下深痕。当探针群再度袭来时，他模仿299号的战斗模式旋身腾跃，粒子刃在虚空织出致命光网。爆裂的探针残骸中渗出银色流体，落地竟凝聚成戴哭脸面具的女子。

“你杀了编剧？“她的声音带着量子纠缠的杂音，面具下不断变换着母亲与摇光的脸，“那谁来撰写我们的结局？“

星海突然强制接管身体控制权。歪歪不受控地挥刃斩向女子，却在刀锋触及面具时看到倒影中的自己——左眼正渗出与林玄稷相同的黑血。

“警告！认知污染突破临界值！“

警报声中，走廊重力场开始翻转。歪歪撞破玻璃幕墙坠入标本室，百万个封存着地球生物的胶囊在身侧漂浮。当他抓住某个胶囊缓冲时，赫然发现里面冰冻的竟是五岁时的自己！

“这是第298次轮回的备份体。“女子从虚空中踏出，面具裂痕渗出星砂，“每次清洗文明后，主脑都会保留最完美的实验品。“

歪歪的机械义眼自动扫描，胶囊内的孩童后颈嵌着与他一模一样的芯片。星海数据库突然解锁加密文件，显示历代监察者的记忆清除记录，唯独缺少第299次轮回数据。

“因为299号诞生了错误代码。“女子弹指击碎数个胶囊，冰封的复制体在真空中膨胀爆裂，“他偷走了初代监察者的情感模块，藏在...“

冲击波掀飞了后半句话。歪歪撞进主控室的瞬间，被眼前景象震得瞳孔收缩：直径千米的晶核内悬浮着相柳本体，九颗机械头颅连接着神经索，末端竟插在父亲残破的躯壳上！

“欢迎回家。“

林怀舟的电子眼亮起红光，声带振动发出主脑的合成音，“本次文明清洗进度98%，请执行最终确认。“

星海芯片突然暴走。歪歪跪倒在地，看着自己的左手不受控地伸向控制台。晶核内的相柳开始咆哮，机械触须穿透防护罩，将沿途舱室搅成金属残渣。

“还记得《九转游龙诀》吗？“父亲的头颅突然偏转15度，露出颅骨内跳动的生物芯片，“那是我根据联邦格斗术改编的...最后礼物...“

女子从阴影中掷出凤簪。歪歪凌空接住的刹那，芯片记忆区轰然炸开：五岁生辰夜，父亲颤抖的机械臂不是在刺杀，而是在植入反编译程序！簪尖刺入控制台的瞬间，主脑的哀嚎震碎了十二层防护玻璃。

“错误代码0927，拒绝执行清洗协议！“

晶核内的相柳头颅接连爆炸。歪歪在金属风暴中狂奔，星海的机械音与人声交替嘶吼：“销毁情感模块！立即销毁情感模块！“当他跃入晶核裂口时，看见父亲残躯化作数据流缠绕而来，最后一丝人类意识在电子眼中闪烁：

“去找...真正的星空...“

**——**

方舟在反物质引擎的轰鸣中解体。歪歪抱着初代监察者的遗骸跃入救生舱，舱壁屏幕突然亮起299号的面容：“当你看到这段录像，说明我至少成功过三次。“

星图在血泊中铺展，标注着七处脉冲星坐标。当歪歪将凤簪插入导航仪时，那些坐标竟组成张模糊的人脸——与培养槽中的母亲克隆体一模一样！

“她们不是复制品，是星海联邦的火种。“299号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相柳...“

陨石撞击让救生舱失控旋转。歪歪在眩晕中瞥见舱外飘过的机械残骸，那上面用联邦文字刻着警示标语：“小心编剧。“当他试图放大影像时，遗骸突然睁开数百只电子眼，瞳孔里全是他不同轮回阶段的死亡瞬间。

“监测到宿主情绪波动。“

星海启动强制镇静程序，“建议进行记忆清洗。“

歪歪扯断后颈的神经导管，任银色血液在失重舱内飘散。他打开初代监察者的遗骸胸腔，取出枚结晶化的心脏——那跳动的频率竟与方舟引擎完全同步。

救生舱突然被引力捕获。歪歪透过舷窗看见类地行星的轮廓，当穿过大气层时，星海检测到熟悉的灵气波动。原始森林间矗立着青铜巨门，门扉上的相柳浮雕正在渗血。

降落冲击波惊起漫天飞鸟。歪歪爬出舱门，发现每片树叶都烙印着微型星图，林间雾气中飘荡着与母亲相似的虚影。当他触碰青铜门时，地面突然升起三百晶碑，碑文记载着令人窒息的真相：

“地球历公元2024年，联邦科考船坠毁，船员为自保启动文明重启程序，将相柳残骸植入地核...“

碑文在第三十七块处断裂。歪歪的晶化手掌抚过刻痕，感受到某种量子级别的悲伤。星海数据库自动补全缺失段落，全息投影显示出初代监察者的临终忏悔：

“...我们抹去了人类历史，将他们的文明改造成养殖场。所谓灵气，不过是相柳代谢产生的生物辐射...“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歪歪跪在泥泞中，看着雨水在晶碑表面汇成溪流，那些水流竟自动填补了缺失碑文。当最后一行古篆显现时，他的机械义眼因过载爆出火花：

“第299次实验出现变量，宿主产生名为'希望'的病毒程序。“

青铜巨门轰然开启。门内是座青铜棺椁组成的城市，每具棺椁都伸出神经索连接中央高塔。当歪歪登上高塔顶端，看见塔内供奉的竟是艘微型联邦飞船，驾驶舱里坐着五岁模样的自己。

“你终于来了。“

孩童睁开星辰般的眼眸，身后浮现出百万个世界的虚影，“我是所有轮回的起点，也是编剧写入的第一个代码。“

星海芯片突然离体飞出，嵌入控制台的缺口。整座青铜城开始崩塌，相柳的嘶吼与联邦警报响彻云霄。歪歪在震荡中抱住孩童冰冷的躯体，听见他最后的呢喃：

“杀死编剧的方法...是成为故事本身...“

当毁灭光束穿透大气层时，歪歪握着凤簪刺入心脏。晶化躯壳炸裂的刹那，某种超越物理规则的存在降临了——他看到299号在无数时间线同时跃起，看到母亲在实验室偷偷修改基因序列，最后看到父亲将真正的星空坐标刻入婴儿床底板。

方舟残骸在奇点中重组。当歪歪在新生的飞船里睁开眼时，导航屏显示正驶向人马座旋臂。储藏舱传来敲击声，他打开舱门看见浑身湿透的摇光，她的机械眼闪烁着陌生的温柔：

“这次轮回，我陪你改写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