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寄人篱下2
回到英娘家,(凌霜娘的名字)。此时,天完全暗了,月亮姑娘正百无聊赖的散发着柔和的光,星星孩子们正眨着亮亮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凌霜,把东西一件一件的搬回,英娘家,凌雪和凌峰,正在院子里玩。英娘在厨房里做晚饭。
一个老人,穿着深蓝色格子的短袖,虽然已剃光了头发,但在灯光的照射下,不难发现他头上布满白色的发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旁边的铁质栏杆,颤颤巍巍的,从灯光暗淡的屋子里走出,仿佛下一步就会跌倒
“霜霜,你回来了,谁去接你的?”声音无力而暗哑,走了几步仿佛用掉了他全身的力气,扶着栏杆停了下来,大口呼气
“爷爷,您怎么出来了?”凌霜急忙跑过去,把老人重新扶到屋里,让他靠着床坐下,小巧的手噎好被子
“我今天下午考完试,我娘和我姑父去学校接我了,我们把东西都拿回来了”
“哦,咳咳……
凌霜急忙用手轻柔地拍着老人的背,“那你姑父呢,在院子里呢吗?”凌霜抬起的手微顿,只那么一下,便又重新把手放在老人背上
“没有,有人给他打电话,他就走了,可能公司里有事吧!”
“有什么事那么重要啊,都不能进来跟我说一句话吗?”老人的语气,看似是责怪之意,眼神里流露出的却是满满的失落
“你看这天都黑透了,有什么重要的事,非他不可,每次他来这儿就算勉强来了,做到这都不超过五分钟就赶紧走,一直都在说忙”
“或许是他真的有事吧!”她理解老人的心意,老人,不需要那些名贵的保养品和华丽的衣物,只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女婿,能多回来看看他
凌霜看着漆黑夜空中的几颗星星,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姐,姑父所在的那个公司真的有那么忙吗?爷爷奶奶一直期盼着他们回来,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却一直都在说很忙很忙很忙,他们到底在忙什么呢?”曾经她在大姐面前抱怨(大姐是英娘的大女儿)
“你可听他说吧!他现在都是他们公司的一个主任,每周都有两天的休息日,开着他的车,从那到这不过30分钟,每次千求万盼的让他回来,凳子都没坐热就走,找他帮个忙,他推三阻四的……
凌霜不好评论什么?喃喃自语
“他对我们虽然是有一些敷衍,但是他对我们的姑姑还是不错的,不是么?他对我们的爷爷奶奶看起来也挺尊敬的”
“哼,他如果对咱们爷爷奶奶都不好,那他真是没有良心了,你还不知道吧,当初他追我们姑姑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保安,现在他在的那个公司是当初他去求爷爷帮他进的,爷爷当时把他那辆之前的车卖了,还去求我们的亲戚们借了钱,用借的钱给他打点才让他进了那个公司”
“可是他也为了姑姑留在我们这了”凌霜呐呐的说
“呵呵,他会为了姑姑留在这个城市,这种鬼话也信,他的家乡比我们这里还穷,他留在这里,当然是为了想要更好的发展,不然你以为以他那个势力眼会留在这儿”一阵呼喊把凌霜从回想中拉出
“凌霜,凌霜,过来端饭”
“好好好,我马上过去”
“咦,凌峰,日恁万娘娘,你看看你把墙上给我画的”愤怒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啪”异常清脆刺耳
“哇……”凌峰大哭的声音传出
凌霜赶紧慌张跑回去,“怎么啦?”看到凌峰白嫩的脸上刺眼的红印,凌霜的心像被人硬生生撕开一样
“凌霜你看看,你弟弟把我这墙上画的,我日嫩万 8辈,你还敢哭信不信我把你送给人家……”
“哇……”凌峰似乎被吓到了,哭的更凶了
英娘叉着腰,瞪着那双大眼,深灰的浓眉紧皱,凌峰拿着画笔手足无措的大哭,仿佛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凌霜的脖子仿佛被人抓着一般,呼吸不畅,胸口剧痛,手脚不知何处放?只能愣愣的看着她拿一个四岁的孩子出气,她不能拦着,也不能护着,因为她明白他们的处境就意味着没有理由,没有话语权,因为他们的衣食住行依靠着她
“还有你,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把你的画画笔收好,你就是不听,只顾着玩,我天天给你们做饭,弄着弄那,快忙死了,你是怎么领你弟弟的,你看他把他衣服上弄的,明天你给他洗衣服……”英娘骂骂咧咧的走了
凌霜什么也没有说,她默默的走了出去,打了盆水,找了块抹布沾了水一点点,去擦刚才凌峰的那几处涂鸦,那是一朵小花,一只小鸟和一个小房子,在纯白的墙上显得各位突出,这便是一个四岁孩子的心灵世界,凌霜紧握自己的手掌指尖刺痛手心,由大脑皮层产生的痛觉深刻地提醒着她,此刻的无能,一个四岁孩子的童真世界,他不能维护
凌霜,你不能哭,泪水代表着你的软弱,一定要变强,一定……
一个不甚愉快的夜晚,就这样落幕,在这一天中你无论是欢喜的,是懊恼的是悲伤的亦或是自责的,它终是过去了,然而新的一天会到来,太阳会照常升起,你依旧要去面对这些你不想见的人和你无能为力的事,你无法逃避,只能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快乐的旋律多一点
“凌霜,凌雪,赶紧起床,趁早上凉快,我们去地里拔草,这草马上长的快没法弄了”
凌霜揉了揉眼,看向床边的闹钟显示的正是五点钟,比平常在学校写的时间都早,她没说什么拿起衣服就穿了,凌雪却十分困倦,睡意连连,闭着眼睛就拿起衣服往身上套
此时的天还未完全亮,凌霜和十岁的凌雪便弯着腰在地里劳作,这是高考后的第一天,许多同学或许还未在睡梦中醒来
夏季的早晨是有些闷热的,凌霜直起身子,揉了揉酸痛的背,看着凌雪布满戏命汗珠的额头,心中不忍
“你要是累了,就歇一会儿,你还小呢,”说出这句话凌霜不禁愣了一下,是啊,这本不应该是雪儿承受的
“你们俩别说了,我都快到头了你们俩才弄了一半,净是在说话偷懒”
前面的妇女扭头朝着他俩大喊,沾满泥土的手,使劲从额头到下巴,抹了一把脸甩了甩手
“姐,没事,我知道的呢”
凌雪用一副大人的语气回答她,心中微痛,是啊,凌雪懂事了但她的懂事却让人心疼,谁知道三个月前,她还是一直摊在别人家疯玩的,不着家的孩子,饭点时,自己曾端着饭碗去找她,可如今的她,没有娱乐,回家就是写作业,写完作业后,就骑着自己的那辆小自行车,跑到地理给大人帮忙
凌霜蹲下来,揉着自己疼痛的腿,一手摁着泥土,自己尚且如此,何况十岁的凌雪
汗水不断地从脸颊流下,短袖紧紧地贴着身上,正对着太阳凌,霜想到了“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这句诗泛着多少苦涩,只有自己经历了才会明白
“凌雪,你知道《观刈麦》这首诗吗?这是白居易写的凌霜不禁想给凌雪讲一下这首诗《观刈麦》
.[唐].白居易.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
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复有贫妇人,抱子在背傍。
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
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
田家输税尽,拾此充饥肠。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
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
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白居易是一位现实主义诗人他的这首诗充分表现了他对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你知道这首诗流传千古的名句是什么吗?”
凌雪壮似思考了一下“是那个吧,是力尽啥……”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与他的另一首名篇《卖炭翁》中的“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有相同的意境”
“……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呀”凌霜最后,语重心长的说
凌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
终于结束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传达着聚集的疼痛,凌霜已经无力说出一句话,软坐在沙发上但她看到脏乱的桌子,院子里飘落的树叶和些许碎纸屑,她还是不顾着身体的抗拒,起身动手擦桌子,扫地,高中的三年父亲一直想让她好好学习,这些家务活几乎都不让她沾手,不过,她并不是不会做,从小时候起,她为了让爸爸喜欢她,很努力的去学做饭,去学洗衣服,那时小小的她,把凳子搬到洗衣机前,站在上面给爸爸和爷爷洗衣服,尽管父亲依旧对她不满意,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做了五年,今生她也只为爸爸洗了五年的衣服,后来,父亲终于重视了她,可能是因为她不错的成绩,可能是看到了她的努力,可能是因为年龄逐渐变大,知道顾家,尽管还是有抱怨,尽管还是有争吵,但是现在回想也挺温馨的,人们常说,“一个人如果很喜欢怀念过去,那就证明他现在过的不好”
这样的自己,好吗?应该是好的吧,至少自己还有容身之所,至少自己的弟弟妹妹,还有爷爷还在自己的身边,该知足的,不是吗?
午饭后,凌霜自觉的收拾碗筷去洗,并把厨房的地拖了,做完这一切,她直接向床上躺去
“吱呀”有人推开了门,“这闺女又睡,也不知道整天哪那么多瞌睡”
那人抱怨了一声,便关上了门
……
“凌霜凌雪起来了,该去地了”
凌霜艰难地睁开了眼,扶着床直起身子,全身的感官都在叫嚣着痛扶着墙壁慢慢从屋里走出
“凌雪呢?”
“那个,我看她太累了,下午就别让她去了吧?她还小……
“还小,都十岁了,你倒是挺会心疼她的,不行,我得把她叫起来,天天让你们歇着,这钱从哪儿来?”
现在是北京时间14点,桌上的闹钟响起
凌霜看着高悬的太阳,不禁晃了晃眼,太阳公公肆意的释放着它的热量,似在炫耀的说“看我的光芒足够亮吧!”三人终是一起来到了田地
蹲在辣椒丛里,凌霜觉得胸口处十分闷,呼吸困难。她扶着膝盖慢慢站起身,猛的得眼前一暗,她急忙稳住身子,不让自己跌倒,白皙的脸不知是否因呼吸不畅,而憋的通红,原本的玉臂此刻被太阳烤得黝黑而透红,甚至冒出了许多小疙瘩,满是泥土的手抚上那片小红疙瘩,竟觉得生生地疼,嘴唇因缺水而干裂,她慢慢回头向凌雪摆手让她休息一下
昂起头便发现太阳的光芒依旧强胜
恐被责怪,凌霜有踉跄着蹲下,用已沾裳草汁的双手向野草,申去,用力向后一拽,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了,凌霜用铲子把未拔出的草根铲出
野草的生命不能由自己掌控,他们也只是想好好的活着,可是因为争夺了庄稼的阳光,空气和水分,因为阻碍了人们的利益,他们就要被铲除,尽管它们生命力旺盛,可自己的命运仍旧是任人摆割
凌霜无心去同情他们,因为她连自己的都把握不住
终于,太阳渐渐落山了,天慢慢暗了下来,风儿也适时地吹拂着辛勤劳动一天的人们便可以归家了
这就是农民的命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唯一的工作,唯一的事业就是眼前的这片土地,他们没有文化,没有技术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做这卑微却也高尚的工作,他们靠天吃饭,别无选择,有一句老话说的好“旱三年,涝三年,辛辛苦苦又三年”这便是农民的一生,做着最艰辛的工作,得到最少的报酬
回到英娘家,凌霜瘫在沙发上
“九月里江南细雨纷纷扬扬……熟悉的铃声响起
嗯,张莹,她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干嘛?
“喂,张莹,我是凌霜,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就想问一下那个志愿的事,你打算怎么报?有好多同学跟我说他们都花钱去找了那个资深的专业人士给他们规划,咨询的费用太贵了,我现在手里只有一本招生考试之友,我也不知道该咋报,你能不能给我一些建议啊?”
是啊,高考并不是结束,还有志愿填报呢,连招生考试之友都没有的凌霜,根本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更何况是给人家其建议了人们常说“考的好不如报的好”就指的是填报志愿,可以说,除了高考,填报志愿也是最为关键的一项
“不好意思哈,我自己也什么都不了解呢,所以没办法给你建议”
“那好吧,我,再去问问其他同学吧!”
凌霜,打开数据网,结果发现,信号微弱,打不开网页
自己该怎么办?有谁给自己建议呢?
手指划着联系人,明爷两个字,映入眼帘
深吸一口气,手指点播了出去
一连串的嘟音,凌霜,听着自己的心跳声音,急促而有力,另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衣角,越收越紧
“喂”
凌霜,一下子慌了,竟不知说什么
“喂”
“哦哦,老师是我,我是那个凌霜”
“哦,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老师,我是想问一下关于填报志愿的事,你能不能给我一些建议?我主要是也没有别的人可以问”
“这个暂时我也没办法跟你说,我现在在桂林呢,这样,要不你先上网搜一下?有关的专业和院校,到高考成绩下来后,我再帮你看看”
“那好,您先忙吧!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
“没事没事”
凌霜没有告诉老师,自己住的地方网络不通畅,告诉了又如何?终归是自己的事情
草草吃过晚饭之后,凌霜就拿着手机,跑步去距离英娘家三千米的商业街,去寻找网络信号,查找志愿信息,临走时,英娘还阴阳怪气地说道,“整天比国家总理还忙”
凌霜坐在一家商铺外,柔软的发丝随风飘扬,来来往往,或逛街或归家的路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她低着头看手机,装作没有看到他们的目光
打开网页后,凌霜傻了,网上成千上万个学校和专业,信息繁琐,杂碎,自己该如何入手?且自己时间有限,跑到这里都八点半了,她答应英娘,十点之前回去,从这里到家跑步也得15分钟
“哎,妮儿,你不去别的地方吗?”一个中年妇女拍了拍凌霜的肩膀
从她的眼神中,凌霜看到了嫌弃的意思
“哦,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那女人不再说什么?转身就回到店里
凌霜无奈的撇了撇嘴,便继续一目十行的理那些烦碎的信息
凌霜,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天空,不禁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整个晚上,可以说是毫无收获,回到英娘家,远远的就看到,一个比英娘低半头的妇女,跟英娘低头说着什么?“娘,我回来了”,那个短小精悍的女人转过身,
“哦,是霜霜,你考试完了啊!”身影单薄的妇女满脸笑意地望着她
“哦,大娘,嗯,考试完了”
凌霜,不欲多说,“大娘,我先回去了”
“好好好,你先回去吧”
凌霜越过她俩,就回到屋子里,躺到床上脱掉鞋,和衣入睡,隐隐约约的听到说“她这是咋了?看起来不想说话的样子,是太累了吗?”
“切,就让她去地里拔了点儿草……”
不知过了几时?“啪”灯亮了起来,刺眼的光让凌霜不适的揉了揉眼睛,那人走进屋里
“凌霜,你不用跟我装死,你看看你是啥态度?你大娘来了没跟她说几句话,你就往屋里藏,这就是你的礼数?”
“我今天有点累了,不想说那么多话”凌霜用沙哑的嗓子说
“让你干了多少活呀,你就跟我说累……”
凌霜一声不吭地听着那人的喋喋不休
可能觉得自己发泄完了,那人关了灯和门就走了
漆黑中,一颗颗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下,浸湿枕巾
为什么我已经很努力了?他们还要对我诸多指责?一切只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生活的艰难,是由她和弟弟妹妹带来的,他们默认,自己的任意责怪是理所当然的
余华的小说《活着》告诉我们:活着,是让我们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凌霜,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