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高管团队社会资本相关研究

2.2.1 高阶理论

1）高阶理论回顾

高层梯队理论认为，随着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企业不能再靠企业家个人单打独斗，必须以高效的团队方式进行运作。高层管理团队作为连接企业内外部的关键角色，他们的心理特质（认知能力、感知能力和价值观等）会影响企业战略的制定和执行，进而影响企业的行为。随后，学术界出现了大量的关于高层管理团队与企业绩效、企业变革和企业创新等方面的研究。Frinkelstein&hanmbrick（1996）指出，高层管理团队的组成、结构和过程是高层管理团队的三个核心要素，都会影响到企业的行为。其中，团队组成主要是指高层管理团队的年龄、教育、工作经验等；团队结构主要是指团队成员的职位结构；团队过程主要是指团队成员之间的沟通和相互信任等行为。高层管理团队的特征是通过沟通和社会整合间接影响企业的绩效（Smith,1994; Knight,1999）。在这些研究的基础上，Carpenter等学者（2004）提出了高层梯队理论的修正模型，如图2-4所示。该模型指出，高层管理团队是指处于企业领导层，负责制定和具体实施企业发展战略的管理者所构成的团队。同时，高层管理团队的特质和企业的成长是互相影响的非线性关系，并首次用高层管理团队的认知、技能和行为等代替了高层管理团队的人口统计特征（认知能力、感知能力和价值观等）。

通过文献梳理，可以发现，起源于国外的高层梯队理论经过了一系列演变过程。最初的研究是聚焦在企业家或者领导人个体的人口统计学特征对企业绩效产生的影响方面。随着时代的发展，渐渐演变为研究高层管理团队（TMT）的特征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国内对高层管理团队（TMT）的研究相对较少，主要还是研究企业家个人或者CEO个人对企业的影响。国内较早研究高管团队的学者是孙海法（2003），他认为高层管理团队的认知和价值观等特质，通过团队成员之间的沟通和相互信任等过程，直接或者间接地影响高层管理团队的绩效，且影响程度随着高层管理团队所处的社会文化背景、组织环境的不同而不同。任兵等（2011）学者进一步揭示了高层管理团队特征对企业创新产生的影响，引入并检验了TMT的外部网络联系在高层管理团队多样性与企业创新的关系中所起的作用。

尽管髙阶理论认为高管团队的特质极大地促进了企业的创新，但是该理论忽视了企业管理者个人或者管理者团队的外部社会属性，如社会资本。事实上，经济行动深深地嵌入人们的社会关系中，受各种非经济因素的影响，因此应该从人们所处的社会关系来解释经济行动。据此，有必要根据高管团队拥有的社会关系和社会环境对企业的经营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

2）高管团队内涵

高层梯队理论认为，在现代公司制企业中，高层管理团队通常由董事会成员、总经理、副总经理以及其他共同参与战略决策的高层管理者组成，通常包括3～10名成员。Finkelstein&Hambrick（1996）认为高层管理团队是负责企业整体的组织和协调活动的最高战略制定和执行层的高层经理群体。国内学者孙海法（2003）指出，高层管理团队是指包括CEO、总经理、副总经理以及直接向他们汇报工作的高级经理构成的企业高层经理群体。Carpenter等（2004）认为企业高层管理团队是指处于企业领导层，负责制定企业发展战略和具体实施的管理者所构成的团队。陈璐（2011）将高管团队定义为具有企业最高决策权的，制定企业经营战略的高层管理者，包括董事长、总裁、总经理、副总经理、总监和书记等。

本书将高管团队定义为董事长、副董事长、总裁、副总裁、总经理、副总经理和高级经理等共同参与战略决策的高层管理群体。

2.2.2 社会资本理论

1）社会资本理论

经过多年的发展，来源于社会学的社会资本的内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最早将社会资本概念引入社会学领域中进行系统研究的学者是Pierre Bourdieu（1992）。他认为社会资本同文化资本和经济资本都属于企业的资本，并认为社会资本是与社会网络有关系的潜在资源的载体。Pierre Bourdieu对于社会资本的研究涵盖以下几方面的内容：①社会资本包括有形资源和无形资源。②社会资本依存于社会关系网络中，这种社会关系网络是制度化和稳固的。③社会资本可进行投资。④通过社会资本，可进行利益转换。⑤社会关系网络中的成员身份决定了成员动用资源的程度。⑥社会资本通过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发挥作用。

Bourdieu是从社会网络的角度来研究社会资本的，推动了学术界研究社会资本的热情，使得社会资本成为一个热点研究领域。但是他的观点也有局限性。他认为社会资本隶属于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只有通过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才能发挥作用，忽略了社会资本本身的功能和重要性，没有真正阐释社会资本的内涵。

随后，科尔曼（James Coleman）从不同的视角对社会资本展开研究。他认为，社会资本属于社会结构的一个方面，在社会结构内的社会资本才有利于个体的某些行动。社会资本是从关系中获得的现实或潜在的资源，只有当它对个体产生作用时才能被称为社会资本。因此，社会资本存在于行动者之间的社会关系中，是无形的，不依赖于任何个体或者组织（Coleman,1988）。科尔曼认为当行动者通过建立义务、期望、信任和规范等程序时，社会关系就会成为对行动者有用的资本资源。社会资本是不能完全被替代的，对某些行动有用的社会资本却可能对另一些行动无益甚至有害（Coleman,1994）。

可以发现，科尔曼的观点包含以下几个方面：①社会资本是存在于关系中的资源，这种资源只有对个体产生作用时，才成为社会资本。②社会资本具有价值，使某些目标的实现成为可能。③社会资本是无形的。④社会资本既发挥积极作用也会产生消极作用。

在科尔曼看来，社会资本是个人拥有的存在于社会结构中的资本资产，主要存在于人际社会关系和社会网络结构中，能够为社会网络中的行动者提供价值。他认为社会资本的形式表现为合作关系、信任关系、网络关系、组织联盟等多种社会关系形式。但是科尔曼的研究也存在着局限性。他忽视了社会资本的应用范围和来源，也没有具体阐述社会资本的形成过程。

真正让社会资本引起广泛关注的是学者帕特南（Putnam）。他从功能的视角阐述了社会资本的概念。他认为，与其他资本相比，社会资本指的是企业所反映的社会特征，比如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信任程度等，能通过企业的社会关系提高企业的运营效率。其中，信任是社会资本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如果一个团队的成员可以互相信任，那么这个团队取得的成就要远远多于缺少这些社会资本要素的团队所取得的成就（Putnam,2001）。

在以上研究的基础上，国外学者罗纳德·博特（Ronald Burt,1995）拓展了企业社会资本的边界，融合了个体社会资本的研究。他指出，社会资本是人们运用他们和朋友之间的联系创造各种机会，以获得人力、物力和财力等要素。Nahapiet&Ghoshal提出了一个社会资本理论模型，它将社会资本的维度分为结构层面的社会资本（structural dimension）、关系层面的社会资本（relational dimension）和认知层面的社会资本（cognitive dimension）。由于该定义整合了以前对社会资本的各种理解，因此它目前被广泛应用于相关研究中。

社会学家林南（Nan Lin）试图从经验层次建立一种关于行动和结构的理论，在其代表作《社会资本：理论与研究》《社会资本：关于社会结构与行动的理论》中，林南认为社会资本存在于一定的社会关系或社会结构中，是一种资源，这种资源嵌入在社会关系或者社会结构中，只有通过具体的行动才能获得，具体分析框架如图2-5所示。林南的观点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①社会关系或者社会网络是社会资本的渠道。②社会资本是一种资源，这种资源具有增值性。③社会资本不仅是嵌入社会关系中的资源，也是一种投资活动。他的理论更突出了社会资本的两个重要属性：关系性和生产性。

后来，越来越多的学者运用了社会资本这一概念来解释各自领域中出现的问题。社会资本被应用在管理学、经济学和政治学等学科中，已经被列为影响企业创新过程的第四种资本（Goshals,1998; Burt,1992），成为能够解释企业创新绩效的重要因素（姚福喜、徐尚昆，2008）。基于社会资本的观点，社会是一个由互相交错和平行的社会网络构成的大系统。在社会网络中的经济行动，比如创新，受到社会网络中的个体或者企业的社会行为的影响。Nahapiet&Ghosha（1998）认为社会资本是嵌入企业或者个体的社会网络中，是隐性资源和显性资源的集合体，并将其划分为结构、关系和认知3个维度。由于该定义整合了以前对社会资本的各种理解，因此该定义被广泛应用于相关研究中。

国内最早研究社会资本的学者是张其仔。他将社会资本定义为社会网络，认为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网络就是社会网络，并且系统地研究了社会资本。随后，边燕杰、罗家德、卜长莉、赵延东、顾新等学者都从不同方面对社会资本进行了研究。边燕杰（2000）认为，社会资本是行动者主体通过社会关系获得稀缺信息、知识等资源的能力，并认为中国社会的“人情”比信息更重要。罗家德（2005）认为社会资本是社会结构中的一种属性，由于“圈子”的存在，使得行动者主体的合作行为更容易产生。

2）社会资本内涵

国内外学者从不同的视角给出了社会资本的定义，如表2-2所示。

从表2-2可以发现，国外学者主要从网络结构的视角界定社会资本，而国内学者更多的是从社会关系的视角界定社会资本，并且从企业、团队和个人层面都展开了社会资本的研究。对于社会资本的内涵，尽管学者们还没有达成共识，但对社会资本的外延还是基本认同的。国内外学者对社会资本的定义存在着如下共识：①社会资本也具有“资本”的属性，能够产生价值，有利于企业、团队或者个体实现目标。②社会资本是由具有共同特征的群体、个人或者组织组成，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是社会关系或者社会网络。③社会资本具有多样化的表现形式，如信任、规范、合作和互惠等。④社会资本从社会关系层面影响经济行为，是存在于行动者社会结构中的隐性资源。

很多学者将社会资源和社会资本混为一谈。实际上，社会资本是潜在的隐性或者显性地嵌入在社会关系中的资源。只有当潜在的资源促进了企业的生产或者创新，产生了价值，社会关系中的资源才真正转化为社会资本。

3）社会资本功能

在社会资本发挥的功能方面，国外学者Adler&Kwon（2002）认为社会资本是一把“双刃剑”。由于具有不同的作用机制，因此，社会资本既有积极作用，也有消极作用。社会资本的积极作用主要表现在：①社会资本能够有助于行动者识别新的信息，提高获得信息的价值和及时性（Granovetter,1973; Coleman, 1988; Uzzi,1997; Podolny&Page,1998）。②社会资本有利于促进行动者（个人、团队和组织）获得资源的机会和自身的影响力。行动者拥有的社会资本越多，代表了行动者在社会网络结构中的地位越高，得到的信任就会越多，越容易获取更多的资源和较大的权利。③社会资本可以增进社会网络中行动者之间的信任（Fukuyama,1997）。社会资本产生的价值之一就是信任，信任可以加强社会网络行动者之间的凝聚力，有利于有价值的信息、知识等，特别是隐性的信息、知识等资源进行传递。

但不可否认，社会资本也会产生一些负面的影响，这些负面的影响表现在：①存在资源过量投入的问题。行动者为了构建和维持社会关系，就不可避免地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人力、财力和物力等）。然而，过多的资源投入有时具有反向效果，最终造成了资源的浪费（Hansen,1999）。②过度的社会关系嵌入不利于知识转移，影响企业创新。在高度团结的共同体中，过度的社会关系可能产生巨大的搭便车问题，不利于来自外部的信息和知识流入，进而减少新想法、新创意的产生，导致视野狭窄和思维惯性，阻碍了行动者创新的可能（Gargiulo&Bemassi,2009）。同时，在信息的开放性方面也会受到限制，产生整体盲目和跟随性，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Nahapiet&Ghoshal,1998）。

在互联网尤其是移动互联网时代，社会资本的存在及其功能的发挥不再局限于现实空间，可以在虚拟空间中继续发挥作用。随着Web 2.0的广泛应用，社交网站（如Facebook）、微信、微博、维基百科、博客、论坛、群组（如Google groups）、开源软件社区和邮件列表等在线社区不断涌现，而这些社区本质上就是人与人的互动所形成的社会网络。另外，由于这些社会网络记录了大量信息而且方便收集，对这些在线虚拟社区的研究已然成为各个领域的企业经营实践中关注的热点。

4）社会资本层次

国外学者布朗（Brown,1997）将社会资本分为微观社会资本、中观社会资本和宏观社会资本三个层次。微观社会资本是个体行动者通过建立人际关系进而获得信息、知识等资源的方式。中观社会资本是指个体行动者通过其在网络关系结构中的位置优势获取信息、知识等资源的方式。而宏观社会资本是指国家、团队和组织等行动者通过建立关系网络获得信息和知识等资源的方式。在此基础上，阿德勒（Adler,2002）认为，宏观层次的社会资本形成于个体（团队）内部，中观层次和微观层次的社会资本则指个体获得的外部资源，进而将社会资本分为内部社会资本和外部社会资本两种形式。外部（个体）社会资本是关注在开放的社会网络中，行动者个体如何运用自身的社会结构优势（如桥梁、结构洞、弱联结等）获取有价值的资源，进而增强集体价值的能力。内部（集体）社会资本则关注在信任、合作、互惠和规范等都封闭的社会网络中，社会网络成员之间交换和共享资源的能力。林南（Nan Lin）根据研究对象的不同，将社会资本分为内部社会资本和外部社会资本。

因此，企业的社会资本是个多层次的概念，社会关系网络中的行动者可以分为个人、团队或组织层次。本书关注的是企业高管团队的社会资本给企业服务创新带来的影响。

2.2.3 高管团队社会资本的内涵及维度

结合社会资本理论和高阶理论，Shipilov&Danis（2006）首次提出的高管团队社会资本的概念认为，高管团队社会资本就是基于高管团队成员的社会关系网络，高管团队获取信息和知识等资源的能力，包括高管团队内部社会资本和高管团队外部社会资本。其中，高管团队外部社会资本是指通过外部的人际关系网络（市场、政府、其他企业等）获取资源的能力。它发挥着关键工具的作用，使得团队成员能够获取具有竞争优势的关键资源，是一种个体层次的社会资本。高管团队内部社会资本是指高管团队内部产生资源交换的意愿，进而实现信息、知识等资源交换的能力。它发挥着加强团队凝聚力的作用，强调信任、价值观、规范、共同愿景等因素的作用，是一种集体层次的社会资本。Hongseok, Labianca&Chung（2009）认为高管团队社会资本是团队成员之间的关系和团队成员的外部关系带给企业一系列资源的总称。在创新过程中，高管团队的内部社会资本有助于团队成员将私有的特殊利益转化成为集体的、公共的利益，并能够促使团队成员将企业的目标内化为个人的目标，提高沟通效率，同时提高信息和知识在企业内共享的效率。

国内学者对高管团队社会资本的研究起步比较晚。学者何大军和王是平（2010）认为企业高层管理团队社会资本应该包括政治网络资本、经营网络资本和校友网络资本。徐伟青（2011）认为团队社会网络是团队社会资本的载体，是信息、资源、认知、情感等流通的渠道。胡秋明（2012）认为团队社会网络是一群拥有共同目标，以关系、信任、资源为基础的团队成员，通过人际互动和资源交流，促进企业创新的一种网络结构。陆红英和董彦（2008）认为高管团队社会资本是由依赖于高层管理团队成员间的关系和高层管理团队成员与外部组织机构的关系而给企业带来的一系列资源总称。祁继鹏（2013）将高管团队外部社会资本分为校友社会资本、政治社会资本和行业社会资本3个维度。张进华（2010）认为高层管理团队外部资本包括政府、金融、技术和市场等四个层次的社会资本。

通过文献研究，考虑到我国的具体国情，本书按照Nahapiet&Ghoshal（1998）对社会资本的分类，将高管团队社会资本分为高管团队结构社会资本、高管团队关系社会资本和高管团队认知社会资本三个层面。高管团队结构社会资本主要包括高管团队成员与外部组织之间的社会关系和高管团队成员之间的内部社会关系。其中，高管团队成员的外部社会关系主要包括高管团队成员与顾客、行业内企业高管和行业外企业高管之间的关系等方面。高管团队成员的内部社会关系主要指高管团队成员之间的交流频率和联系密切度。高管团队关系社会资本是指高管团队成员之间基于信任等因素形成的社会关系。高管团队认知社会资本则是高管团队成员之间共同的符号、价值观和共享愿景等。

2.2.4 高管团队社会资本和服务创新的关系

高阶理论认为单靠企业家个人单打独斗的方式已经很难适应当前日趋复杂的竞争环境，服务创新成功的企业必须依靠高效的高层管理团队。当团队作为个体行动时，依附于团队之中的社会资本是企业社会资本这个整体之下的有机组成部分。企业外部社会资本有助于对企业获得市场、技术和政府政策方面的信息，同时还能减少企业与外部组织之间的交易成本（Maskell,1999）。对于监管缺失和社会信用不完善的企业，高层管理者社会资本作为非正式制度，可以有效地促进企业创新（谢言等，2010）。在服务创新过程中，作为连接企业内部和外部“桥梁”的高层管理团队，他们的心理特质（价值观、经验和技能等）会影响服务创新战略的制定和执行。Ten（2010）认为，社会资本对金融服务业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企业与顾客之间的知识交流，直接影响着顾客的忠诚度和满意度。企业可以通过多样化的高管团队（TMT）所构建的网络关系提升企业的竞争力和创新绩效。企业的社会资本通过知识获取、知识整合和知识创造等知识管理活动，促进企业的服务创新活动（简兆权等，2015）。企业与客户、投资商和合作伙伴之间通过社会网络平台形成各种社会资本，通过创新资源的整合，推动着企业服务的创新（陈建斌，2015）。

2.2.5 高管团队社会资本和服务创新研究述评

现有的研究较多关注企业和企业家层面的社会资本对服务创新的积极影响，较少关注高管团队层面的社会资本对服务创新的影响，更缺少对高管团队社会资本和互联网金融服务创新关系的研究。国外学者关于社会资本对服务创新的研究，主要是以发达经济环境下的企业为研究对象，缺乏对“互联网”时代背景下的企业的研究。对于处于发展初期的互联网金融企业，我国特殊的国情使得高管团队具有与西方国家不同的特征和作用，高管团队社会资本对互联网金融服务创新的作用更是凸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