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上卷:
3
总督天水兵马钱粮仓曹大廪马述马德炎的官邸座落在列柳城西杏花山下。这里风景独好。背靠杏花十里香坡,面临清溪流淌水秀。花木葳蕤,岸芷汀兰。一进三院,屋檐飞翘,曲折回廊。院内竹菊掩映,馨芳丛绿,青石甬道,雕花栏杆,窗明几净,景色怡人。比上邽太守府强出许多。
这天晌午,马述正同列柳城县丞张昂叙事,忽家人报道:“列柳二龙及冀县姜维姜伯约候见。”
一行人同入客厅坐定。姜维向马述呈上了太守家书和印信。马述看毕,捋着山羊胡子哈哈一笑,道:“姜郎少年英俊,智勇双全,吾兄莅任太守,有你这样少年英才,好好好,如桂新近失踪,姜郎一到,定会不日而返。”
本来马遵马述均为天水旧吏,姜维父亲姜冏也是天水郡主簿功曹,早有厚交。八年前羌人作乱,姜冏殁于王事。声誉极佳,地方咸仰。为了讨地方民心,马遵攀姜维太守府任职。现在马述夸赞姜维,站在一旁的如莲听得心花怒放,笑逐颜开,说:“爹,人家从上邽走来,一路陂陀,在盘柳坡冲突,几经阵仗,想必早已腹空肚饥,你少客套,让人家先用饭要紧。”
哦,马述头一歪,眯缝起眼睛,问:“盘柳坡怎么回事?”
“老爷,是这样,”龙大风立起身子,将盘柳坡之事说了个大概。
马述听罢没有开口,列柳县丞张昂坐不住了,“什么,盘柳坡竞有如此酒家?光天化日胡作非为,待本县回衙,即刻差人拘捕。”
马述一摆手说:“张大人不必焦躁,既是一场虚惊,一了百了,也就不必追究,店家既是二位龙兄弟的表亲,不知不罪嘛!”
张昂也是明白人,点头道:“大人明察,也是也是。”
马述笑着对女儿说:“如莲,这么说姜郎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要好好地照顾他呃。你领他先去吃饭,尔后见见丫鬟梅儿,将你如桂姐失踪情况知悉明白,再陪他各处走走,行吧。”
“好的。”莲口里答应,心里很高兴。
马述又对姜维说:“你马大伯只这一个女儿,他忙于国事,就一直在我身边,我莅任仓曹掾,未到一年,她就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好让人心焦,既然你是为他而来,当尽力找回才是。这是有人给新太守一个下马威哩!”
言辞恳切,语重心长。
姜维点头答应:“我当尽力而为。”
马述:“你先去后边用膳,有用人之处,就找孪生二龙。”
好的。姜维答应一声,就和如莲去了后边。
丫环梅儿,十六七岁,一眼看去,病恹恹的非常瘦弱。
梅儿说,那天晚上,她服侍桂小姐安眠之后,并未下楼,睡在了外间。一夜睡得很死,未听见任何动静,第二天天大亮不见小姐使唤,心中诧异,进内一看,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小姐早已不在,楼上楼下均找不见,连忙禀告老爷,府里府外城里城外差人找了几天,照样没一丝儿消息。
接着,姜维和如莲梅儿上了绣楼,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窗棂门楣全看了一遍,照样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如桂明显是自己离开这里的。不像被人绑架劫持。那她去了哪儿呢?
面对这个无头无尾的失踪案,姜维眉头紧皱。
姜维详询了桂小姐最近的生活起居,梅儿说,自从去年来到列柳城,桂小姐心情一直很好,没有可疑之处。
晚膳时,如莲无意之间说她和如桂在街上买饭吃的一次奇遇,引起了姜维极大的注意。
莲说,那是几个月前的事情。有一天她们姊妹上街游玩,曾到一家饭铺要了两碗膳面,还未举箸,来了一个中年花子乞丐,伸手讨饭,如桂于心不忍,将她那碗饭推给了乞丐,那乞丐狼吞虎咽一阵子吃了个精光。她又将自己的一碗给了乞丐,那花子也不推辞又一气吃光了。如桂如莲没了吃兴开了饭钱正欲离去,岂料那乞丐得寸进尺,一把扯住了如桂的衣襟,腆着脸道:“小姐行行好,再给我两碗面条吧。”
桂见花子脏兮兮的手扯住了自己,脸儿一红,愠道:“你这人真不知好歹,快快撒手。”
花子乞丐嘻嘻一笑,松了手,哈腰夺门而出。
莲和桂正要离去,没料刚出门的花子被人一脚踹了回来。紧接着进来了一位少年公子,腰悬宝剑,凛凛威武,手指着中年花子,喝道:“十三手,你又在这里作怪,看我不揍死你!刚才拿了人家什么还给人家!”
“尹庄主饶命。”那花子一脸诚惶诚恐,伸手战战兢兢拿出一包东西,向那公子递了过去,手指着桂小姐说,“是她的。”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如桂一看那包东西,大吃一惊,伸手一摸自己腰包,更是惊异万分,那公子手里的东西可不正是自己的香罗手帕和五十株钱币么!
那庄主双手把钱币手帕递了过来,笑容可掬地说:“小姐收好,这种人怜悯不得,他们多是三只手。”
桂羞答答接过手来,衽裣一礼,扯着莲匆匆回家。
莲说,那天回来,桂姐神情异常,没有吃晚饭。她一气吃了两大碗。
桂会不会跟人私奔呢?
那庄主何许人也?花子又是谁?为何这般奇巧而遇?是不是早有安排?
姜维听后大惑不解。
“那公子是那里人?你认识他吗?”
“不知道。只听那花子叫他尹庄主什么的。”
尹庄主。姜维心里默念一遍又问:“那饭铺是什么饭铺?”
莲说:“什么名我没在留意。不过,那饭铺开在南城门旁边,挺好找。明天我领你去看。”
这天一早,姜维和莲来到南城门下,找到了那饭铺。
这饭铺不大,一张白布帘子上书“云记饭馆”。五张桌子,十条凳子,只有一个小二,主人家夫妻二人,里烧外营,煞是忙碌。
云掌柜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听姜维打听的一位少年庄主,连连摇头说:“记不清了,什么少年庄主,我没一点印象。”
当姜维说那庄主叫尹庄主时,他哈哈一笑,说:“不是的,不是的,据我所知,这方圆百里,只有梨木寨寨主姓尹,但他至少过了六十岁,决不是那少年公子。”
姜维听说真有个什么尹庄主尹寨主的,连忙追问:“梨木寨在那里?”
云掌柜说:“出这南门,一直往南,二十里外上山即到。”
——尹寨主,尹寨主会不会是那尹庄主的父亲呢?
姜维决心一追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