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4章 玉碎山河
永嘉五年春,潼关的桃花被血浸得发暗。谢明凰跪在尸积如山的城墙上,指甲抠进青砖缝里的血痂。陆珩的玄甲躺在十步外,肩甲裂口处还别着半截断箭——正是三日前他亲手替她系上的红缨箭。
“夫人,西狄人在搜尸。”谢明轩从垛口探出半张脸,少年眼里烧着仇恨的火。他身后站着三百盐帮死士,人人腰间别着谢明凰改良的连环火雷。谢明凰抓起把带血的沙土抹在脸上,忽然听见下方传来西狄将领的吼叫:“找到穿金丝软甲的尸体!快去禀告可汗!”
城墙阴影里,老盐工正将陆珩的尸首往狗群里推。谢明凰看得分明,那具尸体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是陆珩旧伤。她突然笑起来,笑声惊飞了城楼脊上的乌鸦。谢明轩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纵身跃下城墙,绣鞋踏过满地断刃时竟像踩着莲花。
“抓活的!”西狄头领举刀劈来时,谢明凰突然旋身,金丝软甲擦着刀锋闪过,露出后背用血画的镇北军暗号。头领愣住的刹那,她指尖已经摸到尸体领口——那里藏着半块虎符,烫得她心口发疼。
“陆郎,你的戏演够了。”她贴着尸体耳朵轻笑,突然拽住虎符往外一扯。假尸胸口顿时豁开大口,塞在里面的火药引信滋滋冒烟。谢明轩在城上看见火光冲天,终于哭着喊出那声憋了三日的“姐”!
爆炸气浪掀翻西狄骑兵时,谢明凰已经抱着真正昏迷的陆珩滚进地道。青年将军满脸血污,却精准地扣住她手腕:“夫人这招金蝉脱壳,比军师教的还狠。”谢明凰咬着牙给他灌药,忽然发现他怀里揣着的东西——竟是半块刻着前朝玉玺纹样的青铜片。
“从西狄可汗帐里偷的?”她瞪大眼睛。陆珩就着她的手喝药,喉结滚动时扯动伤口:“哪能便宜他们...咳...这是先帝留给谢家的信物。”话没说完便昏过去,五指却死死扣着她衣角。
三日后西狄退兵,谢明凰站在焦土上接圣旨。永嘉帝特赐凤辇迎她回京,却被她当众烧毁:“臣女要步行,好看看这山河有没有缝补的可能。”转身时,袖中青铜片硌得生疼,上面沾着的西狄可汗的血渍已经发黑。
谢府正厅烛火摇曳,老夫人手边的茶盏突然被捏碎。谢明凰盯着老人枯槁的手指,那上面还戴着母亲留下的翡翠戒指:“祖母可知,当年毒杀母亲的人...”话未完,老夫人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溅在青铜片上,竟与玉玺纹样重合!
“好个谢家女儿!”老人抹去血迹冷笑,“你以为老身为何容你活到现在?就等着你这日亮出谢氏嫡女的身份!”她突然甩袖扫落香炉,灰烬里露出半幅泛黄的婚书——赫然是谢明凰生母与陆珩父亲的庚帖!
陆珩带兵围住侯府那夜,谢明凰正在祠堂擦拭牌位。青年将军甲胄未卸,剑尖却指着她咽喉:“夫人瞒得好苦,原来你早知谢陆两家有婚约。”她反手将青铜片拍在供桌上,震得祖宗牌位嗡嗡响:“将军可还记得三年前喜轿崖下,你说过‘夫妻本是同林鸟’?”
窗外忽有瓦片轻响,谢明轩领着盐帮兄弟抬进二十八口樟木箱。每只箱子打开都是金光闪闪,却是谢明玥当年私吞的嫁妆。“姐,我们在扬州码头找到的...”少年话音未落,陆珩突然挥剑斩断最上层箱锁,里面滚出的不是金银,而是堆成小山的西狄密文书信!
“好个一石二鸟。”谢明凰捻起信笺轻嗅,火漆味里混着熟悉的沉水香,“祖母既用西狄挑拨我们夫妻,又想用谢家嫡女身份逼我交出虎符...”她忽然将信件抛给陆珩,自己踩着箱子站得更高,“将军可知,真正的虎符早在你出征那日,就被我熔了铸成盐船锚?”
暴雨倾盆而下时,八百亲卫齐刷刷跪在院中。陆珩解下佩剑横递到谢明凰膝前:“末将请夫人暂掌帅印。”她接过剑柄那刻,老夫人突然狂笑起来,翡翠戒指映着闪电泛着诡异的绿光:“你们以为赢了?西狄使团明日过江...”
话音未落,江面突然炸开紫色烟花。谢明轩浑身湿透地冲进门:“姐!盐船在长江口自燃了!西狄使团的船...”他狠狠咽了口唾沫,“全烧成灰了!”谢明凰望向陆珩,见他正用剑尖挑着半张未烧尽的羊皮,上面画着与青铜片相同的玉玺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