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归乡路
苏夜在清云殿的偏院养了三日，伤势已无大碍，但心中的焦灼却一日重过一日。
玄尘道长那句“苏家出事”，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苏玄虽可恶，但苏家毕竟是他生长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苏灵儿还在那里。
“苏师兄，这是你要的‘疾风符’和‘隐匿丹’。”林婉儿提着一个小布包走进来，脸上带着担忧，“疾风符能提升三成速度，隐匿丹可以暂时隐藏气息，应付寻常武者足够了。”
这三日里，王胖子和林婉儿几乎天天来看他，送来的伤药和干粮堆了小半桌。尤其是林婉儿，听说他要回青岚城，更是跑遍了外门的兑换点，搜罗了不少实用的符箓丹药。
“多谢婉儿师妹。”苏夜接过布包，心中暖意涌动。在这人情淡薄的宗门，这份善意显得格外珍贵。
“苏师弟，真的不再等等？”王胖子搓着手，一脸焦急，“你刚从黑风渊回来，体内还有残余的魔气没清干净，这时候回去太危险了！要不我去求求玄尘长老，让他派个内门师兄陪你……”
“不必了。”苏夜摇头，语气坚定，“苏家的事，我必须亲自回去看看。而且，有些账，也该清算了。”
他指尖摩挲着怀中的黑石，这三日来，黑石吸收了他体内残余的魔气后，表面的纹路越发清晰，甚至能隐约看到一幅残缺的地图，其中一处标记，竟与青岚城东边的黑风寨隐隐对应——正是苏灵儿提过的、那个幸存护卫可能落脚的地方。
这绝非巧合。
“那你万事小心！”王胖子知道劝不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这是我攒的所有下品灵石，你拿着路上用。要是……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赶紧回青云宗搬救兵，千万别逞强！”
苏夜看着钱袋，又看了看两人真挚的眼神，郑重地点头：“保重。”
他没有再多说，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将铁剑别在腰间，黑石和玉佩贴身藏好，转身离开了外门。
前往内门报备时，负责登记的执事得知他要离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现在离宗？内门的入门仪式后天就开始了，错过了可就……”
“仪式可以再等，家事不能等。”苏夜递上玄尘道长特批的“离宗令牌”——这是他昨日特意去清云殿求来的。
执事核对令牌无误，在登记簿上写下“苏夜，离宗三日，事由：返乡探亲”，又叮嘱道：“青岚城最近不太平，据说有魔道修士在附近活动，你多加留意，若是遇到危险，可持此令牌向当地的青云宗据点求助。”
“多谢提醒。”
离开青云宗山门时，已是午后。苏夜展开疾风符，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朝着青岚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流云诀》配合疾风符，让他的速度比来时快了近一倍。沿途的山林飞速倒退，风声在耳边呼啸，他的心却越来越沉。
玄尘道长说苏家被“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袭击，执事又提到“魔道修士”……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黑风渊的魔修，会不会就是袭击苏家的凶手？
还有父亲当年的死，那个幸存的护卫，苏玄的“重伤不治”……无数线索在他脑海中盘旋，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他，正一步步走向网的中心。
次日清晨，苏夜抵达青岚城外围。
远远望去，青岚城的城门紧闭，城墙上巡逻的守卫比往日多了数倍，神色警惕，气氛肃杀。城门口围着不少想要进城的百姓，却被守卫拦在外面，似乎在盘查什么。
“怎么回事？不让进城了？”
“听说昨天夜里又出事了，城西的张大户家被抢了，一家老小全被灭口了！”
“又是那些黑衣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百姓的议论声传入苏夜耳中，让他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他没有贸然上前，绕到城南一处偏僻的矮墙，施展《流云诀》的身法，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城内的气氛比城外更加压抑。街道上空荡荡的，店铺大多关着门，偶尔遇到几个行人，也都是行色匆匆，神色惶恐。
苏夜没有直接回苏家，而是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先去了城西的“迎客来”客栈——这是当年苏家商队经常落脚的地方，也是他与那个“幸存护卫”约定的联络点（他离开前托林婉儿通过外门的人脉，辗转传了消息给对方）。
客栈大门紧闭，门环上积了一层薄灰，显然已经很久没营业了。
苏夜心中一沉，绕到客栈后院，翻墙而入。院子里杂草丛生，厢房的门窗大多破损，看起来像是被人强行闯入过。
他走到最里面的一间厢房，这是当年商队护卫常住的房间。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地上躺着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穿着普通的布衣，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面容依稀能看出是个中年男子——正是他要找的那个幸存护卫！
“晚了一步！”苏夜拳头紧握，指甲嵌入掌心。
护卫的尸体旁，散落着几片黑色的布料，布料上绣着一个诡异的骷髅头图案，散发着淡淡的魔气——与黑风渊的魔化黑鼠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果然是魔修！
苏夜强忍怒火，仔细检查房间。在护卫身下，压着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用鲜血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苏……商队……黑风寨……内鬼……”
字迹潦草，显然是临死前仓促写下的。
黑风寨？内鬼？
苏夜瞳孔骤缩。父亲的商队遇袭，果然与黑风寨有关，而且苏家内部还有内鬼！
难道苏玄的死，也和这个内鬼有关？
他将纸条小心收好，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
“头儿，这客栈都搜三遍了，连个鬼影都没有，那护卫肯定跑了！”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
“放屁！”另一个阴冷的声音骂道，“上面说了，那护卫知道‘东西’在哪，肯定藏在城里！给我仔细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找不到他，咱们都得去喂‘魔狼’！”
魔狼？
苏夜心中一动，悄无声息地躲到门后。
两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走进院子，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凶光毕露的眼睛，腰间挂着与布料上相同的骷髅头令牌。
“那边好像有动静！”一个汉子指向苏夜所在的厢房。
两人握紧腰间的弯刀，小心翼翼地靠近房门。
就在他们推开门的瞬间，一道寒光闪过！
苏夜如同鬼魅般从门后闪出，铁剑带着凌厉的气劲，一剑封喉！
“呃……”
第一个汉子连惨叫都没发出，便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第二个汉子吓了一跳，刚想拔刀，却被苏夜一脚踹中胸口，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一息之间。
苏夜上前，一把扯下晕倒汉子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陌生的脸。他拿出铁剑，抵在汉子的咽喉上：“说！你们是谁的人？找什么东西？”
汉子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发抖：“我……我们是‘黑风堂’的人……找……找一个护卫，他……他偷了堂里的‘密信’……”
黑风堂？密信？
苏夜眼神一凛：“黑风堂和黑风寨是什么关系？密信里写了什么？”
“黑……黑风堂就是黑风寨的分支……”汉子结结巴巴道，“密信里……里写了当年截杀苏家商队的事……还有……还有苏家的内鬼是谁……”
果然！
苏夜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内鬼是谁？”
“是……是苏家的二长老，苏明！”汉子不敢隐瞒，“当年就是他给我们通风报信，说商队里有‘宝贝’，还……还帮我们伪造了山匪的痕迹……”
苏明？！
苏夜如遭雷击。
二长老苏明，苏灵儿的亲爷爷！那个平日里看起来和蔼可亲，还在大比时帮他说过话的老人？
怎么可能？！
“你胡说！”苏夜的剑又逼近了几分，“苏明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不知道……”汉子吓得涕泪横流，“我只是个小喽啰，就知道这么多……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苏夜看着他惊恐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混乱，一剑刺穿了汉子的心脏——对这种双手沾满鲜血的恶徒，他不会心慈手软。
处理好尸体后，苏夜立刻赶往苏家。
他必须找到苏灵儿，问清楚这一切！
苏家府邸外，守卫比往日多了数倍，个个神色紧张，腰间的刀剑出鞘一半，显然是遭遇袭击后加强了戒备。
苏夜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后院那处他曾经藏身的破旧小院——这里是苏家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翻墙而入，院子里的杂草依旧，老槐树却被拦腰斩断，显然是被战斗波及。
他悄悄潜入内院，沿途看到不少仆人的尸体，血迹已经发黑，显然袭击发生在几天前。
“灵儿！灵儿！”苏夜压低声音呼喊，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压抑的哭泣声。
苏夜心中一喜，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一间厢房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哭泣声正是从里面传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透过门缝向里看去——
只见苏灵儿蜷缩在墙角，身上的衣服沾满了灰尘和血迹，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泪痕，正抱着一个老者的尸体失声痛哭。
那老者穿着二长老的服饰，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双目圆睁，正是苏明！
苏明也死了？
苏夜推开门，轻声喊道：“灵儿。”
苏灵儿猛地抬头，看到苏夜，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爆发出更剧烈的哭声：“苏夜哥哥……呜呜……爷爷他……爷爷他死了……”
苏夜走到她身边，看着苏明的尸体，又看了看苏灵儿悲痛欲绝的样子，心中的疑团更重了。
如果苏明是内鬼，为什么会被杀死？是黑风堂杀人灭口，还是……另有隐情？
“灵儿，到底发生了什么？”苏夜沉声问道，“苏家是谁袭击的？你爷爷是怎么死的？”
苏灵儿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三天前……好多黑衣人闯进家里……杀了好多人……大长老爷爷也被杀死了……爷爷带着我躲起来……可后来……后来爷爷说要去拿一样东西……就再也没回来……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他就……”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给苏夜：“这是爷爷临死前攥在手里的……他说……他说让我交给你……说这是你父亲留下的东西……”
苏夜接过玉佩，瞳孔骤缩。
这枚玉佩质地温润，上面刻着一个“苏”字，与他贴身佩戴的那块母亲遗留的玉佩，竟像是一对！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枚玉佩的背面，刻着一个微小的“尘”字！
尘？玄尘道长的“尘”？
父亲的玉佩，为什么会在苏明手里？还刻着玄尘道长的名字？
难道父亲的死，连青云宗的长老都牵扯其中？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个阴冷的声音：“找到那个小丫头了吗？二长老的‘信物’一定在她身上！”
黑衣人又回来了！
苏夜眼神一凛，将苏灵儿护在身后，握紧了手中的铁剑。
他知道，真正的答案，或许就在这些黑衣人的身上。
而他与黑风堂，与这一切阴谋的决战，从这一刻，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