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地心回响
数日后，云贵高原东南部，黔桂交界地带。
直升机巨大的旋翼搅动着高原稀薄而清冽的空气，下方是连绵起伏、苍翠欲滴的峰林。奇峰兀立，怪石嶙峋，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如同大地的盆景，壮丽而神秘。深邃的峡谷如同大地的伤疤，蜿蜒的河流在谷底若隐若现，最终消失在巨大的溶洞入口，仿佛被大地吞噬。
直升机并未降落，而是在一处相对平缓、被茂密原始森林覆盖的山脊平台悬停。舱门打开，数道身影索降而下，动作迅捷干练。
为首的正是杨浩然。他换上了一身适合山地行动的深色作战服，脸色依旧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但眼神锐利，气息比数日前稳定了许多。强行调和金木之力的过程痛苦而缓慢，如同在体内进行一场微缩的战争。金气虽被心火熔炼得稍显驯服，木灵生机也努力包容着这份锋锐，但两者间的滞涩感依旧存在，如同齿轮间掺杂了沙砾，运转间总带着隐痛和些许的不畅。不过，世界种子的混沌气息在持续滋养修复着他的经脉，让伤势不再恶化。
紧随其后的是林雨和四名“薪火”小队的精锐成员。他们装备精良，背负着勘探仪器、武器以及必要的生存物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下方幽深的丛林。
最后被小心翼翼索降下来的，是齐燕。她穿着轻便的冲锋衣，脸色比在京都时红润了些，但眉宇间带着一丝长途跋涉的疲惫。然而，她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如同两泓清泉，倒映着高原纯净的蓝天和下方无垠的绿意。踏上这片土地，她仿佛回到了某种源头，空气中弥漫的丰沛水汽和脚下大地深处隐约传来的脉动，让她那先天通感的能力如同被激活的雷达，变得更加敏锐和舒适。
“就是这里了。”杨浩然摊开一张高精度的卫星地图和地质扫描图，上面标注了刘氏集团情报网络和秦明通过“星火”阵列分析后圈定的几个高概率区域。他们现在的位置，正位于其中一个被标注为“盘龙坳”的区域边缘。根据资料，盘龙坳下方有着极其复杂、相互连通的地下河网，且存在数个未经充分勘探的大型溶洞空间。
“燕子，感觉怎么样？”杨浩然看向齐燕，眼神带着询问和一丝期待。
齐燕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和湿润水汽的空气。她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涟漪，缓缓沉入脚下的大地。
“水…好多好多的水…”她轻声呢喃，如同梦呓，“在石头里唱歌…在黑暗里奔跑…它们…很欢快…也很…古老。”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分辨着什么，“方向…很深…偏东南…那里的‘歌声’…有点不一样…更低沉…更…沉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打着节拍？”
沉重的节拍？杨浩然和林雨对视一眼，都想到了齐燕之前感知到的那个巨大的“漩涡”！
“能确定入口吗？”林雨问道。在这片广袤的峰林谷地，找到通往地下深处的入口并非易事。
齐燕没有立刻回答，她缓缓蹲下身，白皙的手掌轻轻按在覆盖着苔藓和落叶的湿润土地上。她的精神力如同根须般，沿着岩石的缝隙、土壤的孔隙向下蔓延、探索。
片刻之后，她睁开眼，指向东南方向一片植被异常茂密、藤蔓纠缠的陡峭崖壁：“那里…岩石后面…有风…带着水汽的风…很微弱…但很清晰。下面…有很大的空洞…水声…很响。”
“走！”杨浩然当机立断。
小队在林雨的指挥下，迅速而专业地向目标崖壁推进。茂密的原始丛林是天然的屏障，藤蔓虬结，荆棘密布，空气中弥漫着腐殖质的味道和不知名野花的香气。齐燕在队伍中间，她的通感能力成了最好的预警系统，总能提前感知到潜藏在树冠或岩石缝隙中的毒虫猛兽，指引队伍避开。
接近那片藤蔓覆盖的崖壁时，果然感受到一股极其微弱、带着湿冷气息的气流从藤蔓缝隙中渗出。
“清理入口！”林雨下令。
两名“薪火”队员立刻上前，用特制的切割工具小心地清理着覆盖在崖壁上的厚厚藤蔓和附生植物。随着植被被剥开，一个隐藏在巨大钟乳石后方的、仅容一人勉强通行的狭窄裂缝显露出来！裂缝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那股带着水腥味的冷风正是从这里吹出。
“燕子，下面情况？”杨浩然问道。他的灵觉能穿透一定距离，但在这复杂的地质结构中，效果远不如齐燕的通感。
齐燕再次闭目感知，片刻后道：“裂缝很深…大概三十米后变宽…连接着一个很大的溶洞…有地下河…水流很急…空气…没有致命毒素，但氧气含量偏低。”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凝重，“还有…一些…残留的气息。很混乱…带着恐惧…还有…血腥味。很淡…但存在。”
恐惧和血腥味？众人心中一凛！这印证了之前关于地质勘探队失踪的情报！
“准备进入！照明、氧气、武器检查！”林雨的声音冷静而果断，“浩然，燕子跟紧我。其他人，交替掩护！”
强光手电的光柱刺破了洞口的黑暗。小队成员依次钻入狭窄的裂缝。裂缝内湿滑异常，布满了滑腻的青苔，岩壁冰冷刺骨。下行过程异常艰难，只能依靠绳索和岩钉缓慢下降。
当双脚终于踏上坚实的地面时，强光手电的光柱扫过，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个典型的喀斯特溶洞大厅，规模惊人！穹顶高不见顶，隐没在黑暗之中。无数形态各异的钟乳石从洞顶垂下，如同凝固的瀑布，地面上则矗立着巨大的石笋，两者相接处形成了粗壮的石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淡淡的石灰岩味道。一条宽阔湍急的地下河在洞穴一侧咆哮奔腾，河水呈现出诡异的幽蓝色，撞击在岩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水花四溅。
“这…就是地下世界？”一名“薪火”队员忍不住惊叹。
“警戒！”林雨低喝，手电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光柱所及之处，能看到一些散落的、早已锈蚀的勘探工具，以及…岩壁上几道深深的、绝非自然形成的抓痕！抓痕边缘，残留着些许暗褐色的、早已干涸的污迹。
血腥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
齐燕的脸色有些发白，她紧紧抓住杨浩然的胳膊，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就是这里…那混乱恐惧的气息…很浓…还有…河水的‘歌声’…在那边！”她指向地下河奔腾而去的下游方向，声音陡然变得有些飘忽，“歌声…变得…好悲伤…好沉重…像是…在哭…”
悲伤？沉重？在哭？这与之前感知到的“欢快”截然不同！仿佛这条地下河在流淌过程中，被什么东西浸染了情绪！
杨浩然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目光穿透黑暗和蒸腾的水汽，落在那幽蓝湍急的河面上。在金灵珠赋予的敏锐洞察力下，他敏锐地察觉到，那幽蓝的河水中，似乎夹杂着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能量流！这能量流极其隐晦，带着一种阴冷、怨毒的气息，与他净化过的蚀心污秽之力有着微妙的相似，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深邃！
“蚀心教会…果然来过这里！而且，他们恐怕已经对这里的水脉…造成了某种污染！”杨浩然的声音冰冷，带着浓烈的杀意。他体内的金灵珠似乎感应到了污秽的气息，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锋锐之气隐隐透出，引得他经脉一阵刺痛，让他不得不强行压制。
“林雨姐，采集水样！分析污染成分和来源！”杨浩然下令，“其他人，搜索勘探队遗留的线索！注意安全！”
他走到岩壁那深深的抓痕前，蹲下身，手指拂过那暗褐色的污迹。一丝微弱的心火之力探入，试图解析残留的气息。反馈回来的，除了绝望和恐惧，还有一种…被强行扭曲、撕裂灵魂的怨念！
“不是普通的怪物袭击…”杨浩然眼神凝重，“像是…某种仪式？或者…失败的侵蚀转化？”
就在这时，负责搜索的一名“薪火”队员在靠近地下河岸的一块巨大岩石后面，有了惊人发现！
“指挥！林队！你们快来看！”
众人立刻围拢过去。只见那块岩石的背面，被人用利器刻下了一行歪歪扭扭、充满了惊恐和绝望的字迹，字迹边缘同样沾染着暗褐色的污迹：
**“它醒了…镜子里的魔鬼…水…在吞噬…”**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仿佛书写者遭遇了极其恐怖的事情。
镜子里的魔鬼？吞噬？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地下河奔腾而去的、那片更加深邃、黑暗的洞穴深处。齐燕之前感知到的“悲伤沉重如哭泣”的水声，以及那指向下游的“漩涡”感应，似乎都指向那里！
“镜子…镜湖…”杨浩然喃喃自语，眼中金芒闪烁，“看来，我们的目标，就在这条河的尽头了。而‘魔鬼’…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幽暗的洞穴深处，奔腾的水声仿佛化作了某种不详的序曲。寻找水灵珠的旅程，从一开始，就蒙上了浓重的血色与未知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