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旧骨新妆
医院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惨白的灯光打在光洁的地砖上,反射出刺目的冷光。每一次脚步落下,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骨头错位的闷响在空寂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喉头的铁锈味挥之不去,识海如同被投入滚油,翻腾着被强行撕裂的钝痛和被算计的暴怒。
身体像一架濒临散架的机器,靠着意志强行驱动。扶着冰冷的墙壁,拖着灌铅般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向电梯。额角的冷汗滑落,滴进眼睛里,一片酸涩模糊。
身后,赵队和老李的目光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后背,混合着担忧、恐惧和一丝无能为力的绝望。他们没有追出来。他们知道追出来也无用。这已经不是他们能插手的领域。冷藏箱里那块暗红的嫁衣残片和阿娟嘴角的血痕,如同冰冷的墓碑,宣告着风暴的中心早已转移。
电梯门冰冷的金属倒映出我此刻的狼狈——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带血,额发被冷汗浸透,贴在皮肤上,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火焰。
“叮。”
电梯下行。失重感袭来,眼前又是一阵发黑。我死死攥着口袋里的车钥匙和那个冰冷的证物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袋子里,黑盒在无声地震颤,刺骨的寒意如同冰针,刺入指尖,带来尖锐的痛楚,也强行刺破了眩晕的迷雾。
车停在B区23号。一辆线条硬朗的黑色越野,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皮革混合着新车的味道涌入鼻腔,却压不住身体内部翻涌的血腥气。插入钥匙,点火。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在寂静的车库里响起,如同野兽压抑的咆哮。
松开手刹,挂挡,油门踩下。越野车猛地窜出车位,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方向盘在手中沉重无比,每一次转动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视野边缘发黑,识海的钝痛如同重锤不断敲击。但我不能停。慢一秒,那个地方就多一分被彻底吞噬的危险。
车子冲出医院车库,汇入清晨开始喧嚣的车流。阳光刺眼,城市在虚假的活力中苏醒,却驱不散我眼中那层粘稠的暗红滤镜。收音机里播放着轻快的晨间音乐,显得如此荒诞。
距离小卖铺所在的街区越来越近。空气似乎都变得凝滞、污浊。甜腻的铁锈腥味混合着腐朽纸灰的气息,如同无形的触手,透过车窗缝隙钻了进来,越来越浓。路上的行人似乎少了许多,即使有,也步履匆匆,脸色带着一种莫名的惶惑,下意识地远离那个方向。
拐进熟悉的小巷口。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巷子仿佛被投入了另一个时空。阳光在这里失去了温度,只剩下一种惨淡、粘稠的灰白。空气如同凝固的胶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窒息的甜腥腐朽气味。巷子两侧斑驳的墙壁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暗红色的霜晶!那霜晶如同活物般缓慢地蠕动着,在灰白的光线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
巷子尽头,我那间小小的铺子,此刻如同风暴眼中的孤岛,被一层粘稠流动的暗红光晕彻底笼罩!那光晕不再是老周家客厅那种不稳定心脏的搏动,而是如同一个巨大、稳定、散发着无尽阴寒和恶意的……茧!光晕的边缘,无数细小的、暗红色的符文如同游动的蝌蚪般闪烁、明灭,构成一个庞大而邪异的阵法,将整间铺子牢牢封锁!一股令人灵魂颤栗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整条巷子上空!
我的小卖铺,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为“新娘”准备的……“洞房”!
越野车在巷口停下,引擎熄火。死寂瞬间吞没了引擎的轰鸣。我推开车门,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浓烈的腥甜腐朽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几欲作呕。扶着车身站定,目光死死锁定那被暗红邪光笼罩的铺子。
口袋里的黑盒震颤得更加剧烈,冰冷的寒意几乎要将手指冻僵。盒子里的黑剪,感应到了同等级别的威胁和……某种宿命般的联系,正在发出无声的咆哮。
就在这时!
“嗡——!”
一声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在巷子另一侧的阴影中响起!
紧接着,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巷口,一左一右,恰好挡住了我的去路。
两人都穿着深灰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连体制服,材质特殊,在暗红的光晕下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脸上戴着全覆盖式的呼吸面罩和战术目镜,看不清面容,只有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视线透过目镜锁定在我身上。他们的动作协调一致,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和高效。腰间挂着特制的枪械和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非制式的冷兵器。胸口,一个不起眼的、用暗银色丝线绣成的“7”字徽记,在灰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第七组!真正的“清理者”!不是外围的监控人员。
左侧那人身形略高,目镜后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锐利,扫过我身上的病号服和嘴角干涸的血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他的声音透过面罩的变声器传出,带着电子合成般的金属质感,没有任何称呼:
“目标区域已确认‘深红级’污染异化,形成稳定‘邪域’。根据《第七号特殊事件处理条例》第17条补充条款,及‘黑羊’档案封存协议第3款,前行动队长‘牧羊人’,你已被剥夺该区域所有权限及介入资格。禁止入内。立刻离开。重复,禁止入内。立刻离开。”
“黑羊”档案……“牧羊人”……
这两个代号如同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识海深处!那些被刻意遗忘、被深深埋葬的碎片瞬间翻涌上来!
冰冷的指挥室屏幕,闪烁着刺目的红色警报。扭曲变形的监控画面里,是队友濒死的惨叫和被撕碎的身体。通讯频道里绝望的呼救被电磁噪音淹没。巨大的、无法理解的阴影在基地深处蠕动……为了阻止那东西彻底“开门”,为了救下最后两个被卷进去的队员……我做了什么?
违规操作!强行调用未被完全解析的“界外遗物”能量!代价……是整支小队的能量过载反噬!基地核心区域被污染!三名队员当场被失控的能量撕碎!两人被永远困在了时空夹缝,生不如死!而我……被狂暴的“界外”能量侵蚀,识海几乎崩溃,身体留下永久性创伤……最终,被第七组视为“不可控风险源头”,档案打上“黑羊”标记,强制退役,终生监控。
“牧羊人”……这个曾经代表荣誉与责任的代号,最终成了耻辱的烙印。第七组给我最后的机会,就是像普通人一样活着,在这间小卖铺里,在他们的监控下,安静地腐烂。那把黑剪……就是那次违规操作后,唯一残留在我身边、无法被第七组彻底收容的“遗物”——它像是活物般选择了我,如同跗骨之蛆,也成了我与那个“界外”存在之间,无法斩断的、充满诅咒的“联系”!
血衣娘娘……它怎么会知道这些?!它怎么会知道“黑羊”档案?!它怎么会知道这把剪刀的来历?!
它要的“过门”,难道不仅仅是物理的门户?它要的“婚约”,难道是指……与那个“界外”存在……争夺我?!争夺这把作为“嫁妆”的黑剪?!
巨大的惊骇和荒谬感如同冰水浇头!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和伤痛而微微摇晃。
“让开。”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里面的东西,你们处理不了。”
“根据条例,你的存在本身,已被评估为‘深红级’污染源关联体。靠近邪域核心,存在不可控风险。”右侧的清理者上前半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动作流畅而充满威胁,“最后一次警告,前队长。离开。否则,我们将执行强制措施。”
他们的目镜锁定了我,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针,刺在皮肤上。第七组的“强制措施”,从来都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只认条例,只认命令。我这个“黑羊”,在他们眼中,和邪域里那个东西,本质上并无区别,都是需要被“清理”的污染源。
时间在粘稠的空气中流逝。每一秒,那暗红的邪域光晕似乎就浓郁一分,里面散发出的怨念和贪婪就强大一分。我能感觉到,血衣娘娘的力量正在里面飞速凝聚、稳固!它在等着我!它在等着它的“新郎”!
不能再拖了!
就在两名清理者即将动手的刹那!
我动了!
不是攻击他们,而是猛地将右手伸进了口袋!不是掏黑盒,而是狠狠抓住了那个装着笔记本和黑盒的证物袋!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那袋子如同投掷炸弹般,狠狠砸向小卖铺那扇被暗红光晕笼罩的卷帘门!
“砰!”
证物袋撞在粘稠的光晕上,并未穿透,反而像砸进了泥潭,瞬间被暗红的光晕包裹、吞噬!袋子里的黑盒受到剧烈冲击,盒盖猛地弹开!
“锵——!!!”
一声清越、冰冷、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金铁交鸣之声,悍然炸响!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幽暗寒光,如同挣脱囚笼的凶兽,从被吞噬的证物袋中爆发出来!
是黑剪!它感应到了邪域核心的威胁和……那股同源而更凶戾的气息,自行挣脱了束缚!
幽暗的寒光与粘稠的暗红光晕猛烈碰撞!发出刺耳的、如同亿万根冰棱摩擦玻璃的尖啸!整个邪域的光晕剧烈地波动起来!笼罩小卖铺的暗红“茧”表面,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短暂的口子!
“就是现在!”
我低吼一声,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趁着两名清理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黑剪爆发的恐怖气息震慑的瞬间,强行催动残存的所有力量,朝着那道被撕开的、正在急速愈合的暗红裂口,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身体如同撞进了一片粘稠冰冷的血海!巨大的排斥力和侵蚀感瞬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识海剧痛欲裂!眼前瞬间被粘稠的暗红彻底淹没!耳边只剩下能量碰撞的尖啸和自己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
“站住!”身后传来清理者冰冷的怒喝和枪械上膛的金属撞击声!
但已经晚了!
我的身体,连同最后一点意识,彻底没入了那翻滚的、散发着无尽甜腥与怨毒的暗红邪域之中!
身后的裂口瞬间闭合,将第七组的怒喝和巷子里的死寂彻底隔绝。
粘稠、冰冷、带着刺鼻甜腥和腐朽气息的暗红液体包裹着全身。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要将每一根骨头碾碎,将肺里的空气彻底榨干。识海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剧痛伴随着无数破碎、扭曲的画面疯狂冲击——燃烧的基地走廊、队友被能量撕碎前绝望的眼神、指挥室里刺耳的警报和冰冷的“黑羊”标记……还有,一张模糊的、盖着血红盖头的脸,两点猩红的光芒穿透盖头,带着无尽的怨毒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贪婪!
“呃啊……!”痛苦的闷哼被粘稠的液体堵在喉咙里。身体在巨大的压力下不受控制地下沉、翻滚。每一寸皮肤都传来被强酸腐蚀般的剧痛。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挣扎。
就在这时!
一股冰冷刺骨、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熟悉感的寒意,猛地从前方黑暗中刺来!
是黑剪!
它像一尾灵活的黑色游鱼,破开粘稠的暗红液体,旋转着飞射而至!冰冷的剪柄精准地落入我因为剧痛而痉挛、却依旧死死向前伸出的右手掌心!
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手臂蔓延!如同万载玄冰注入滚烫的血管!那几乎要将灵魂撕裂的剧痛和无数混乱的幻象,被这极致的寒意强行冻结、压制了下去!濒临崩溃的灵台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借着这瞬间的清醒和黑剪带来的方向指引,我猛地一蹬脚下不知是地面还是粘稠液体的支撑物,身体如同挣脱蛛网的飞蛾,奋力向上冲去!
“哗啦——!”
粘稠的暗红液体被破开!
身体猛地一轻,从令人窒息的“血海”中挣脱出来,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空气涌入肺叶,带着浓重的血腥、纸灰和腐朽的霉味,却如同甘泉。眼前依旧是一片昏暗,但不再是那种粘稠的暗红,而是熟悉的、小卖铺内部的景象——只是被一层流动的、暗淡的暗红光芒笼罩着,如同置身于巨大的、跳动的心脏内部。
货架东倒西歪,商品散落一地,覆盖着薄薄的红霜。空气冰冷刺骨。角落里,那四枚布下封镇的血祭刀币,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暗红色冰晶,尤其是西北角“天门”位那枚,冰晶中心赫然有一个针尖大小、却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暗红斑点——正是被污染的“种子”!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店铺中央。
那里悬浮着一件“衣服”。
一件完整的、宽大古旧、仿佛由最上等织锦缝制而成的……嫁衣!
它通体暗红,如同浸透了千年血污,厚重的料子无风自动,宽大的袖口低垂,下摆拖曳在地面凝结的红霜之上。嫁衣上用暗金色的丝线绣满了扭曲盘绕的凤凰、纠缠的蔓草和无数难以名状的诡异符文,在暗红光芒下闪烁着邪异的光泽。嫁衣的领口高高竖起,却没有头颅,只有一片不断翻滚的、更加浓郁的暗红雾气!雾气中,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穿透雾气,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那目光中,充满了极致的怨毒、贪婪,以及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打量一件私有物般的占有欲!
在嫁衣下方,地面上散落着几样东西:
我的硬壳笔记本——此刻摊开着,纸张被暗红的污迹彻底浸透,上面反复描摹的“竹骨”、“通道”等无色凹痕,此刻被暗红的丝线如同血管般填充、缠绕,构成一幅血肉枯骨交织的恐怖图案。
那块从张伯口袋里找到的、画着扭曲“门”符的邪异布符——此刻悬浮在嫁衣前方,上面的符号如同活了过来,暗红色的线条缓缓流淌、旋转,散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
还有……那张属于阿娟的旧照片——照片上温婉的笑容此刻被暗红的污迹覆盖了大半,嘴角那抹血痕鲜艳欲滴,边缘的孔洞被暗红的丝线穿过,如同被钉在嫁衣上的祭品!
这三样东西,如同三个散发着幽光的祭坛,围绕着那件悬浮的、无头的暗红嫁衣,构成了一个完整的、邪异而古老的仪式场!
“你……终于……来了……”
一个冰冷、粘腻、仿佛无数怨魂在深渊底部齐声呢喃的声音,直接在识海深处响起,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温柔和……期待。
“吾之……郎君……”
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微微闪烁,贪婪地扫过我手中紧握的黑剪。
“汝持‘彼’之‘妆奁’(嫁妆)而来……甚好……”
“此间……即为吾等……‘洞房’……”
粘稠的暗红光芒如同活物般,从四面八方缓缓向我涌来,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令人窒息的束缚感。空气里弥漫的甜腥腐朽气息,此刻仿佛化作了催情的迷香,试图侵蚀理智。
黑剪在我手中剧烈地震颤着,刺骨的寒意与那涌来的暗红力量激烈对抗,发出细微的、如同冰晶碎裂的噼啪声。我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全身的伤痛。冷汗混合着嘴角溢出的鲜血,滴落在冰冷覆盖着红霜的地面上。
血衣娘娘……它果然知道!它知道这把黑剪的来历!它知道那个“界外”的存在!它把我当成了“彼”选定的“新郎”,把这把剪刀当成了“嫁妆”!它要在这里,在这片被它彻底污染的“邪域”里,强行完成这场扭曲的、与另一个存在的……“夺亲”仪式!
而那本被污染的笔记、邪异的布符、阿娟染血的照片……就是它用来锚定仪式、隔绝外界、并试图强行扭曲“规则”的祭品!
铺天盖地的暗红光芒如同粘稠的血海,带着令人窒息的束缚感和甜腻的腐朽气息,缓缓压来。黑剪在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刺骨的寒意与那邪异的力量激烈碰撞,冰屑般的幽光四溅。
“郎君……何须……挣扎……”那直接响彻识海的、粘腻冰冷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温柔,“此剪……本为‘妆奁’……予吾……便是……‘合卺之礼’……”
两点猩红的光芒穿透翻滚的暗红雾气,死死锁定我手中的黑剪,贪婪几乎要凝成实质。它缓缓抬起一只由纯粹暗红雾气构成的、枯槁尖锐的“手”,遥遥指向黑剪。
随着它的动作,悬浮在嫁衣前方的邪异布符猛地亮起!上面扭曲的“门”符如同活过来的毒蛇,暗红色的线条疯狂扭动、旋转!一股强大的、带着空间禁锢和扭曲意志的力量瞬间降临,如同无形的枷锁,狠狠套向黑剪!
“嗡——!”
黑剪剧烈震颤!漆黑的剪刃上流动的水银光泽瞬间黯淡!那股源自“界外”的极致锋锐和寒意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污染!剪刀与我之间的联系也瞬间变得滞涩、模糊!一股强烈的、要将剪刀从我手中强行剥离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握柄钻入我的手臂,直刺识海!
“呃!”识海剧痛,如同被毒针攒刺!握着黑剪的右手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指关节捏得发白,几乎要脱手!
不能松手!一旦剪刀被它夺走,不仅意味着这把“嫁妆”易主,更意味着我与那个“界外”存在最后的联系被斩断!我将彻底沦为这血衣娘娘的“新郎”,被它吞噬同化,成为它“邪域”的一部分!
“滚开!”一声嘶哑的怒吼从喉咙深处迸发,混杂着血沫。我猛地咬破早已伤痕累累的舌尖,剧痛混合着蕴含最后一丝纯阳气息的精血在口中炸开!左手并指如剑,蘸着这滚烫的精血,不顾一切地狠狠抹过黑剪冰冷的剪刃!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冰面!刺耳的灼烧声伴随着浓烈的白烟瞬间腾起!精血涂抹在剪刃上,非但没有被黑剪本身的寒意冻结,反而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剪刀内部沉寂的某种狂暴力量!
“嗷——!!!”
一声混合了痛苦和暴怒的无声尖啸在识海炸开!那试图禁锢和剥离黑剪的邪异力量如同被滚烫的岩浆灼烧,瞬间退缩!黑剪漆黑的剪刃上,黯淡的水银光泽骤然亮起,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寒芒!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混乱、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极致寒意轰然爆发!
这股力量,不再仅仅是锋锐和切割!它充满了混乱、暴虐、以及一种……源自“界外”的、对一切规则和束缚的憎恶!它挣脱了那邪异布符的禁锢,甚至反过来开始疯狂侵蚀、冻结周围涌来的暗红光芒!
血衣娘娘那两点猩红的光芒猛地一缩,显然没料到这“嫁妆”中竟还蕴含着如此狂暴的反噬之力!那由暗红雾气构成的手臂瞬间收回,翻滚的雾气剧烈波动。
趁此机会!我强忍着识海被两股恐怖力量对冲带来的撕裂剧痛,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前扑出!目标不是那悬浮的嫁衣,也不是那邪异的布符,而是……散落在地上的、那本被暗红污迹彻底浸透的硬壳笔记本!
笔记本摊开着,上面血肉枯骨交织的污染图案散发着浓郁的邪气。但此刻,它却成了整个仪式场中,唯一没有被那邪异布符力量直接保护的“祭品”!也是距离我最近的一个!
“找死!”识海中响起血衣娘娘惊怒的尖啸!它显然意识到了我的意图!悬浮的阿娟照片猛地一颤,照片上那抹刺目的血痕如同活了过来,瞬间延伸出无数道暗红的丝线,如同毒蛇般缠向我的手腕!同时,地面凝结的暗红冰晶如同活物般向上疯长,形成尖锐的冰刺,刺向我的双腿!
冰冷刺骨的杀意瞬间笼罩全身!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没有退路!
我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左手闪电般探出,不是去阻挡缠来的血丝,而是狠狠抓向地上那本污秽的笔记本!同时,右手紧握的黑剪,带着刚刚爆发的狂暴幽蓝寒芒,没有斩向血丝,也没有斩向冰刺,而是……朝着自己左手抓向笔记本的手腕上方,那片被暗红光芒笼罩的虚空,狠狠剪了下去!
目标——笔记本与那悬浮嫁衣之间,那无形的、由暗红污迹和怨念构成的“污染连接”!
“咔嚓——!!!”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脆、都要响亮、仿佛命运丝线被强行扯断的破碎声,悍然响起!
黑剪的剪刃,带着冻结灵魂的幽蓝寒芒,精准无比地切入了那片被污染浸染的虚空!
没有实体!但剪刃落下的瞬间,我左手抓向笔记本的动作猛地一滞!仿佛有无形的丝线被瞬间绷断!与此同时,悬浮在空中的那件暗红嫁衣,猛地一震!覆盖其上的暗红光芒剧烈地波动起来,如同信号不良的画面!两点猩红的光芒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怒!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和连接中断!
我的左手,终于狠狠抓住了地上那本污秽的笔记本!
入手冰冷粘腻,如同抓住了一块浸透污血的腐肉!一股强烈的怨念和混乱的意念瞬间顺着手指钻入身体,试图侵蚀我的识海!
“呃啊!”识海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一黑,鲜血再次从口鼻涌出!
但我没有松手!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本散发着浓郁邪气的笔记本,狠狠砸向了……店铺西北角!那枚被种下了暗红“种子”、表面覆盖着厚厚暗红冰晶的刀币!
“噗!”
笔记本如同沉重的石块,狠狠砸在西北角的墙壁上!正正撞在那枚被污染的刀币上!
“滋啦——!!!”
如同冷水泼进了滚油!刺耳的灼烧声和凄厉的尖啸同时爆发!笔记本上浸透的暗红污迹与被污染刀币核心的暗红“种子”瞬间产生了剧烈的共鸣和……冲突!
笔记本是血衣娘娘污染力量的载体,刀币是我布下封镇的核心(虽被污染,但根基仍在)。两者同源(暗红怨念),却又异质(笔记本承载仪式污染,刀币残留封镇本源)!当它们被强行碰撞在一起,就如同将两种性质猛烈冲突的化学物质强行混合!
轰——!!!
一团巨大的、粘稠的、如同腐败血浆般的暗红能量团,在西北角猛地爆开!狂暴的能量冲击夹杂着混乱的怨念碎片,如同失控的绞肉机,疯狂地撕扯、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墙壁被炸开一个大洞,砖石碎屑混合着暗红的能量乱流四溅!覆盖刀币的暗红冰晶瞬间崩碎!那枚被污染的刀币在爆炸中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整个邪域空间因为这核心一点的能量对冲爆炸而剧烈震荡起来!笼罩店铺的暗红光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疯狂地扭曲、波动!悬浮在中央的嫁衣剧烈地摇晃,两点猩红的光芒充满了惊怒和难以置信!邪异的布符和阿娟的照片也剧烈震颤,仪式的稳定场被瞬间打破!
“噗——!”巨大的冲击波狠狠撞在后背,我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抛飞出去,重重撞在翻倒的货架上,尖锐的金属边缘刺入皮肉,剧痛席卷全身!手中的黑剪也几乎脱手飞出!
烟尘弥漫,暗红的能量乱流在店铺内疯狂肆虐。视线一片模糊,只看到西北角那个被炸开的大洞外,透进了巷子里惨淡的灰白光线——虽然微弱,却是这暗红地狱中唯一的一线生机!
邪域的“茧”,被炸开了一个缺口!
血衣娘娘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混合了暴怒和极致痛苦的无声尖啸!整个店铺的暗红光芒瞬间收缩、凝聚,如同受伤的巨兽在积蓄最后的力量!那件悬浮的嫁衣猛地膨胀起来,暗红的雾气疯狂翻滚,两点猩红的光芒死死锁定被炸开的缺口,以及……倒在废墟中、浑身浴血的我!
它要彻底封闭缺口!它要完成最后的仪式!它要不顾一切地吞噬掉我这个“新郎”和那份“嫁妆”!
生死,只在一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