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冰封的真相
天麓山秘境的出口处，空间涟漪尚未完全平息。当张楚墨和夏琳的身影从扭曲的光幕中踉跄踏出，重新沐浴在灵星大陆的阳光下时，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涌了上来。然而，他们甚至来不及喘息，一道如山岳般沉稳、却又带着无形锋锐气息的身影，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剑圣穆清！
这位灵星大陆活着的传奇，六英纪的缔造者之一，此刻就站在眼前。他身着简单的灰色布袍，身形并不算特别高大，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仿佛能洞穿灵魂，带来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巨大压迫感。仅仅是站在他面前，张楚墨就感到呼吸一窒，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那是面对真正巅峰存在时本能的敬畏与震撼。
“出来了？”穆清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先去旁边休息片刻，调息恢复。还需等待其他学员。”
夏琳强压下心中的激荡，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这位传说中的英雄深深鞠躬，声音带着急切的恳求：“穆清前辈！晚辈夏琳，有些至关重要的问题，恳请您解惑！”
穆清的目光落在夏琳身上，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她背负的沉重过往。他缓缓抬手，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希望的决断：“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关于圣云城，关于你的家人，关于那些强加于你的污名与误解。”
夏琳的心猛地一沉，眼中瞬间燃起的希望之火被这盆冷水浇得摇摇欲坠。她急切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哽咽：“可是前辈！为什么？！他们明明知道……知道那一切并非我的过错！他们曾经那么……为什么现在要视我为仇寇？为什么连瑶姐都……”巨大的委屈和不解几乎要将她淹没。
穆清的眼神深邃如海，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真相的重量，远比你想象的更为复杂和危险。现在的你，羽翼未丰，知晓太多，非但无益，反而会招致灭顶之灾。时机……还未到。”
这近乎冷酷的回答让夏琳如坠冰窟，脸上血色尽褪，巨大的失落感让她身形微晃。她所求的，不过是一个解释，一个能让她理解至亲为何反目的答案，却再次被无情地挡在门外。
就在夏琳沉浸在巨大的失落中时，张楚墨也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猛地想起了父母的嘱托！他强忍着对剑圣的敬畏，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从贴身处取出那封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信件，双手恭敬地递到穆清面前：“穆清前辈！这是……这是我父母张初黎和于潇，嘱咐我无论如何也要亲手交给您的信！他们说……您看过之后，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关于他们，请您告诉我，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穆清的目光落在张楚墨手中的信件上，当看到信封角落一个极其隐秘、仿佛星痕般的特殊印记时，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清晰的涟漪。他接过信，指尖在那印记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随即抬头，重新审视着张楚墨，语气中多了一份了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原来如此……你是他们的孩子。”
这简单的确认，让张楚墨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急切地追问：“您果然认识我爹娘！前辈！请您告诉我！他们究竟去了哪里？他们……他们是否还……”后面的话，他哽咽着说不下去。
穆清将信件收起，并未立即拆阅。他看着眼前这两个目光灼灼、充满求知欲却又力量尚显稚嫩的少年少女，沉吟片刻，缓缓开口：“真相，需要力量去承载，去守护。你们现在，还不够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二人，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期许：“我给你们一个考验。一个月后，晓光学院将举行全校竞技大赛。这是学院最重要的盛事之一，汇聚所有分院的精英。最终的胜者，将获得进入内院深造的资格。”
穆清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要你们，在这场大赛中全力以赴，最终取胜，堂堂正正地踏入内院，来到我的面前！”
他看着两人瞬间亮起的眼睛，声音沉稳而有力：“这不仅是我给你们的考验，更是你们必须踏上的道路！只有在最强的竞争中淬炼自身，在压力下突破极限，你们才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出自身的潜力，才有资格去触碰那些被层层迷雾包裹的真相！唯有如此，当真相揭晓之时，你们才不至于被其重压碾碎，才有能力去应对随之而来的风暴！”
“只要你们能走到我面前，”穆清的目光如同利剑，带着承诺的分量，“你们想知道的一切——关于你的污名，关于你父母的去向，我都会如实相告！”
这掷地有声的承诺，如同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明灯！
“是！前辈！”张楚墨和夏琳几乎异口同声，眼中燃烧起前所未有的斗志！声音坚定而洪亮，“我们一定会完成考验！赢得比赛！走到您面前！”
“我，拭目以待。”穆清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出口，继续关注其他陆续出来的学员。
人群喧嚣渐起，夏琳却独自一人走到远处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下，背靠着粗糙的树干，缓缓滑坐在地。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夏瑶那充满怨恨的话语和母亲冰冷的面容在脑海中反复闪现。她将脸埋在膝盖间，肩膀微微颤抖。
张楚墨默默地跟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下。他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浓重悲伤，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他害怕任何话语都可能触及她更深处的伤口，毕竟，他对夏琳与夏瑶、罗刚之间复杂的关系所知甚少。
良久，夏琳带着浓重鼻音和深深迷茫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楚墨……你说……这一切，真的都是我的错吗？是不是……真的是我害死了所有人？所以他们才会……恨我？”
这破碎的声音像针一样扎在张楚墨心上。他猛地侧过身，双手扶住夏琳的肩膀，迫使她抬起头，直视着她盈满泪水的眼睛，斩钉截铁地低吼道：“才不是！夏琳！你听好了！我——相——信——你！”
他的眼神灼热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无论别人怎么说，无论他们怎么看！我相信你！相信你的善良，相信你的无辜！那些污名和指责，不过是强加于你的枷锁！”
夏琳怔怔地看着他，泪水无声滑落：“可是……所有人都觉得是我的错……连我的至亲都……即使这样，你也……”
“当然！”张楚墨毫不犹豫地打断她，声音铿锵有力，如同誓言，“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是我发誓要守护的人！无论发生什么，无论真相如何，这份信任绝不会改变！”他握紧了拳头，眼神如同燃烧的星辰，“即使整个世界都与你背道而驰，站在你的对立面，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转身，挡在你的身前！我的位置，永远在你身边！”
这朴实而滚烫的誓言，如同暖流瞬间驱散了夏琳心头的部分冰寒。她再也抑制不住，身体微微前倾，将额头轻轻抵在张楚墨坚实的肩膀上，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和力量，声音带着浓重的依赖：“楚墨……谢谢你……”
张楚墨身体微僵，随即放松下来，笨拙却无比真诚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而且，谁说是‘所有人’都不信你了？”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驱散阴霾，“别忘了，还有裴毅浩那个战斗狂呢！还有那个整天嚷嚷着‘美少女’的张可岚！他们不都是你的朋友吗？他们也都相信你啊！”
提到同伴，夏琳紧绷的神经似乎放松了一丝，嘴角勉强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轻轻应了一声：“嗯……”
此刻，晓光学院的其他学员也陆续从秘境出口走出，有人兴奋地讨论着收获，有人疲惫不堪，也有人带着伤。穆清负手而立，目光如炬，清点着人数。待到秘境入口的光幕彻底闭合，确认所有幸存学员都已归来，他才沉声下令，率领着这支经历了秘境洗礼的队伍，踏上返回晓光学院的归途。
返程的路上，夏琳始终紧紧握着张楚墨的手，仿佛那是她在汹涌暗流中唯一的浮木，是她内心仅存的依靠与温暖。而在队伍不易察觉的角落阴影里，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始终追随着夏琳的身影，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担忧、不舍、痛苦，还有深深的无奈。夏瑶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远远地、悄无声息地护送着。
回到熟悉的晓光学院，喧嚣与紧张感暂时褪去。张楚墨找到了翘首以盼的张可岚和裴毅浩，向他们分享了秘境中惊心动魄的经历——遭遇罗刚的截杀、坠入深渊的险境、遭遇幽影豹群和鳞甲兽的生死搏杀，以及最终获得星灵传承和周枫前辈馈赠的奇遇。只是，按照夏琳在归途中的低声恳求，他巧妙地隐去了关于夏瑶和罗刚的所有细节。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晓光学院内院深处，院长办公室的灯火依旧亮着。剑圣穆清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手中摩挲着那封来自张初黎和于潇的信件。他手腕上的通讯灵器无声亮起，投射出一道略显模糊、却散发着凛冽寒气的虚影。
一个苍老却依旧蕴含着强大力量的声音从灵器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老穆……你……见到她了吗？”
穆清转过身，面对着虚影，声音沉稳：“嗯，见到了。安然无恙，你大可放心，老夏。”
通讯另一端的虚影，正是曾与他并肩作战、同为六英雄之一的冰皇——夏云胜！这位曾经的圣云城守护神，此刻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
穆清沉默了片刻，看着虚影中老友沧桑的面容，忍不住沉声道：“老夏，你……这样做真的好吗？彼岸花组织在上次大战中元气大伤，他们那位神秘的‘主上’虽然依旧在暗中活跃，但我们的力量也在恢复。何必……要用如此决绝的方式，将她彻底推离夏家？这对她太残忍了。”
虚影中的夏云胜发出了一声沉重而无奈的叹息，那叹息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老穆啊……你我都清楚，她身上背负着什么。那是连彼岸花都为之疯狂的力量！是预言中足以颠覆大陆格局的钥匙！”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冷冽而凝重，“如今彼岸花的爪牙虽受重创，却并未根除。他们的势力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藤，早已渗透大陆各处，无孔不入！除了你这壁垒森严、由你亲自坐镇的晓光学院，其他地方，谁能保证绝对安全？”
夏云胜的声音充满了身为长辈的无力与痛楚：“只要她与夏家的联系不断，只要她心中还存有对夏家的眷恋和归属感，彼岸花的那些无孔不入的探子，就能顺着这条线，更快地锁定她！一旦她的身份和位置彻底暴露……那后果，你比我更清楚！我们承受不起再次失去她的代价！”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寒风，吹拂着寂静的办公室：“斩断她对夏家的念想，让她彻底成为‘孤女’，让她以为被整个世界抛弃……这是最痛苦，却也是目前唯一能最大限度扰乱彼岸花视线、为她争取到足够成长时间的办法！”夏云胜的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疲惫与不忍，“如果可以……我们又何尝愿意对自己的血脉至亲，说出那般绝情伤人的话语？做出这般……诛心之举？我们也不想啊，老穆……”
最后的话语消散在通讯的微光中，只留下穆清独自站在窗前，手中捻着那封未拆的信，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久久无言。办公室内，只剩下冰冷的月光和一份沉甸甸的、被冰封的真相与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