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密室中的秘密
凛冽的寒风如一头猛兽,裹挟着夜的深沉,呼呼地吹过裴砚和沈疏桐略显凝重的脸庞,那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生疼。
方才值房内的变故,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涟漪。
北党的反击来得如此迅猛,明晃晃的构陷,意图将他钉死在徇私舞弊的耻辱柱上。
裴砚心中清楚,此刻回大理寺,等待他的绝不仅仅是几句盘问。
但他更明白,空口辩白在蓄意罗织的罪名面前,苍白无力。
唯有真正的铁证,才能劈开这团迷雾,不仅洗刷自身,更能将幕后黑手揪出。
而“枯井女尸案”中那份尚未完全解开的“镇北王府密档”,便是破局的关键。
“沈捕头,我们先不急着去见寺卿大人,”裴砚在踏入大理寺侧门前,脚步微顿,眸光深邃,“我想先去一趟停尸房,再仔细看看那具女尸。”
沈疏桐冰雪般的眸子闪过一丝了然。
裴砚此举,看似与眼下的麻烦无关,实则是想从案件的源头寻找新的突破。
她微微颔首:“我陪你。”
大理寺的停尸房依旧阴冷肃杀,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与腐败交织的怪异气味,那气味刺鼻难闻,直钻鼻腔。
昏黄的灯光在微风中摇曳,发出微弱的“滋滋”声,让整个停尸房更显阴森。
李仵作见裴砚深夜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京兆府的沈捕头,苍老的脸上掠过一丝讶异,但并未多问,只是默默点亮了更多的油灯。
那油灯的火苗跳跃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李仵作,辛苦,”裴砚拱了拱手,“我想再仔细查验一番。”
昏黄的灯光下,那具女尸更显可怖。
女尸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双眼微睁,空洞的眼神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
裴砚屏息凝神,目光寸寸扫过尸身的每一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深知,任何微小的细节,都可能隐藏着惊天秘密。
沈疏桐亦在一旁仔细观察,她的敏锐不亚于任何经验丰富的刑名老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停尸房内只有三人压抑的呼吸声和油灯燃烧的“滋滋”声。
李仵作经验老到,见裴砚如此专注,便也将注意力重新投向尸体,用手中的银针和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动着。
“咦?”忽然,李仵作发出一声轻微的惊疑。
他佝偻着身子,凑近尸体的左肩胛骨下方,那里有一片因尸僵而发暗的皮肤。
他用镊子轻轻擦拭掉表面的污渍,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刺青图案,若隐若现。
裴砚的眼睛瞬间瞪大,
沈疏桐同样投来锐利的目光,眉头微微皱起,神情变得凝重。
那刺青图案极为细小,不足指甲盖大小,像是一团抽象的火焰,又似一只蜷缩的蝎尾。
若非李仵作几十年的经验,加上此番特意细查,极易忽略。
“此图案,老夫从未见过。”李仵作眉头紧锁,“不像是寻常市井间的纹身,倒像某种特殊的印记。”
裴砚心头一动。
印记?
能让死者魂魄都提及“镇北王府密档”,其身份背景绝不简单。
这个刺青,或许就是解开她身份的关键线索。
“多谢李仵作。”裴砚郑重道谢,随即转向沈疏桐,“看来,我们有新的方向了。”
两人即刻离开大理寺,就着夜色,开始追查这个神秘的刺青。
沈疏桐在京兆府多年,三教九流颇有门路。
他们先是寻访了几家城中老字号的纹身铺子,那些阅尽人间春色的老师傅们对着描摹下来的图案纷纷摇头,表示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标记。
线索一度中断。
裴砚并未气馁,沉吟片刻道:“寻常纹身师傅不识,或许此物并非为了美观,而是某种身份的象征,可能流传于某些隐秘的行当或组织。”
沈疏桐眼眸一亮:“你是说……江湖势力,乃至更隐秘的存在?”
裴砚点头。
大楚王朝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汹涌。
悬镜司虽已废除三十年,但其影响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也无法断言是否还有残余势力潜伏。
凭借沈疏桐在黑白两道的关系网,他们辗转找到了一位隐匿于勾栏瓦舍间的“百事通”。
那老者呷了一口浊酒,眯着浑浊的眼睛端详了许久,才慢悠悠地开口:“这个图案……老朽似乎有些印象。传闻中,有个叫‘夜影’的组织用过类似的火蝎图腾。”
“夜影?”裴砚与沈疏桐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透露出凝重和警惕,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正是。据说这‘夜影’,曾是当年悬镜司中最神秘、最狠辣的一支暗杀力量,专司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悬镜司覆灭后,‘夜影’也随之烟消云散,不知所踪。有人说他们被尽数诛杀,也有人说他们化整为零,潜伏了下来。”
悬镜司!
这个名字再次出现,让裴砚心中那根紧绷的弦震颤不已。
二十年前的悬镜司灭门案,与父亲的死,与沈家的冤屈,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夜影”的出现,无疑又为这团迷雾增添了新的变数。
若死者与“夜影”有关,那她所知的“镇北王府密档”,其分量恐怕比他们预想的还要重得多。
裴砚当即做出决断:“我们必须再探镇北王府!”
之前他们虽然潜入过,但主要是为了寻找密档本身,对于王府的整体结构和可能隐藏的秘密据点,探查得并不彻底。
如今有了“夜影”这条线索,目标也更加明确。
凭借着对王府布局的记忆和沈疏桐矫健的身手,两人再次避开重重守卫,如两道青烟般潜入了镇北王府的深处。
根据“夜影”组织的特性,他们推测其秘密据点或联络之处,必然设在极为隐蔽且易于撤离之地。
最终,他们的目光锁定在了王府后院一处荒废已久的地窖。
地窖入口被沉重的石板覆盖,上面堆满了杂物,显然久未有人开启。
费力移开石板时,石板与地面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那气味令人作呕。
裴砚执着火折子先行探入,沈疏桐紧随其后。
地窖内空间不大,堆放着一些破败的箱笼。
破旧的箱笼上布满了灰尘,轻轻一碰,灰尘便飞扬起来,在火折子的光线下形成一道道模糊的光影。
两人仔细搜寻,终于在一个朽坏的木箱夹层中,找到了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册子。
册子封面没有任何字样,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份用密语写就的名单!
每一行名字后面,都对应着一个看似不相关的身份和地址,以及一些用特殊符号标记的注释。
裴砚迅速浏览着,越看心越沉。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滚落。
虽然许多名字和代号他并不认识,但其中有几个,赫然与当今朝堂上某些手握实权的官员的隐秘信息有所关联!
这份名单,无疑是一份记录着“夜影”组织成员及其潜伏身份的绝密档案!
这发现太过惊人,其背后牵扯的势力,恐怕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带着这份沉甸甸的册子,裴砚和沈疏桐迅速撤离。
他们没有声张,而是第一时间找到了大理寺少卿,陈大人。
陈大人是裴砚父亲的旧友,也是裴砚进入大理寺的引荐人之一,裴砚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些指引和支持。
然而,当陈大人在书房内看完那份名单的誊抄件后,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他的眼神闪烁不定,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嗒嗒”的声响。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裴砚一眼,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疏离:“裴砚,此事干系重大,远非你我可以轻易撼动。这潭水太深,听我一句劝,就此罢手,不要再追查下去了。有些真相,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陈大人的反应如同一盆冷水浇在裴砚心头。
他原本以为陈大人会震惊,会愤怒,会支持他们彻查,却没想到是如此冷淡甚至带着警告的劝退。
这让裴砚瞬间警醒——陈大人,恐怕也并非完全置身事外,他或许知道些什么,甚至……本身就与这盘棋局有着某种牵连。
从陈府出来,夜色更浓。
冷清的街道上,只有昏暗的灯光在寒风中摇曳。
街边的树木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
寒风吹过,裴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
大理寺内部,似乎也并非净土。
“看来,大理寺这条路,暂时也走不通了。”沈疏桐声音清冷,却透着一股坚韧。
裴砚点了点头,目光望向远处沉沉的夜幕。
手中的名单仿佛一块烙铁,滚烫而沉重。
“镇北王府密档”的秘密,“夜影”组织的真相,以及背后那只无形的巨手,都必须查清楚。
既然明面上的助力指望不上,那就只能依靠自己。
“这份名单上的人,必须逐个查清。”裴砚沉声道,“尤其是那些被标记为‘潜伏’或‘待唤醒’的。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找到一个相对容易突破,又能提供足够情报的关键人物。”
他的目光在名单上搜寻,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张三,前“夜影”成员,注释为“已脱离,隐于市井”。
“就是他了。”裴砚指着那个名字,“此人既然已经脱离组织,或许对‘夜影’的戒心会少一些,也更容易被我们说服。”
沈疏桐微微蹙眉:“隐于市井,京城茫茫人海,如何寻找一个刻意隐藏行踪的张三?”
裴砚深吸一口气,脑中迅速盘算。
京城龙蛇混杂,想要找一个隐匿之人,寻常的官方途径未必好用,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他们需要更熟悉市井脉络,更懂得如何在阴影中搜寻信息的人手。
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一个身影在他脑海中浮现。
此人,或许能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