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宋小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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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请容我装上一逼

“县庠还没放学?”

老爷子吴知问背着手在偏厅来回踱步,大理石地面被他踏出细碎的声响,看着气定神闲吃茶的四郎,忍不住又问道。

窗边的吴京却恍若未觉,仍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盖,白瓷盏里浮沉的茶叶映着他忍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暗暗好笑。

之前四叔瞧不上陈大一,聊了一次后,态度略有松动,今天县庠小比的结果出来,老爷子的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放下茶盏,釉色青白的瓷杯与红木案几相触,发出一声醇响。

抬眼笑道:“四叔,阮教授一行从建宁军远道而来,你与他是旧年同窗,不若先去堂屋陪他们聊聊天,叙叙旧?”

吴知问嘿的一声,“我岂不知该尽地主之谊?只是章氏也有不少姑娘待字闺中,我是担心陈家大郎被章氏截了去——”

话音未落,吴京已摇头打断他,自信满满,“若陈家大郎会去章氏,那秀里吴氏失去他,也不见得是坏事。”

没有骨头的读书人,招赘了有什么用。

吴知问一听,四郎说的在理。

也便不担心了。

道:“我还有一问,他如何能写出这等小令?完全与身份不符啊,比如那句‘试问卷帘人’,他贫寒出身,哪来的侍女卷帘?”

吴京略一思忖,“大概是因为‘没杀过猪但看过猪跑’?”

吴知问眼睛一亮,“四郎,你说是否有这种可能,《如梦令》其实是咱家那些个姑娘写的,被陈家大郎抄了去?”

《如梦令》太有闺怨诗的气质,字里行间全是女子婉约。

吴京乐了,“四叔,可能吗?”

咱家那些个丫头什么水平,大家心知肚明,哪写得出如此水准的小令。

不提意境,单从韵脚、平仄和格律上看,绝对是大家之作。

只能说陈大一确实天赋惊人。

吴知问点头,“也对。”

一名奴仆匆匆进来,“四老爷,马车出现在巷尾了。”

吴京起身,低头整理着襕衫,“四叔,侄儿去迎客,你去陪阮教授罢,今日能压住柳源,他们三位功不可没,不能让人说咱们秀里吴氏失了礼数。”

吴知问呵呵了一声,“你当他们不急?他们现在可是要和咱们抢人呐!”

倒也听话的去堂屋了。

大宋讲礼。

身为主人,确实不好一直把阮洛沅、赵凉雏和濮剑三位客人晾在一边。

陈大一下了马车,对管家道谢。

看着从角门出来,疾步走下台阶来迎接自己的吴京,急忙行礼,神情尊重的道:“晚生陈大一,见过吴先生。”

吴京抬手回礼,广袖在风中飘摆,眉目温润的笑道:“恭喜小郎君旗开得胜,拿下谷雨文会名额!”

陈大一又行了一礼,“感谢吴先生的厚爱和鼎力相助。”

他又不傻。

猜出了阮洛沅、赵凉雏和濮剑来县庠的前因后果。

一个月前,吴京去了一趟建宁军。

必然是安排这事。

表面看,阮洛沅和赵凉雏、濮剑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若是没有他们在场,柳源和徐拙完全可以找借口理由,说自己是抄袭。

只要陷入抄袭风波,谷雨文会的名额铁定没了。

当阮洛沅说自己在谷雨文会有一席之地的时候,就是在明面上,堵住柳源和徐拙用抄袭这种借口来操作的可能性。

毕竟柳源在仕途升迁的关键时期,他也要讲人情世故,不会轻易得罪任何官场势力,更不会明面上和秀里吴氏撕破脸皮。

且阮洛沅、赵凉雏、濮剑三人,都是建宁军的地头蛇。

吴京扶起陈大一,“秀里吴氏不过是锦上添花尔。”

关键你自身得有实力。

否则秀里吴氏想帮也无能为力——章恽的那首小令,虽然称不上绝世佳作,但也可以碾压县庠里除章惇以外的所有人了。

又作了个请的手势,“小郎君,请。”

今天陈大一欣然赴宴。

意味着很多事都可以谈了。

陈大一也不傻。

别人帮了你,你还一直拒绝,那也太不懂人情世故了,自己也不可能因为赘婿的问题,而和秀里吴氏搞僵。

说实在的,陈大一很喜欢秀里吴氏。

大宋风雅,在其身上可见一斑。

摸了摸束发青巾,确认在仪态上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对吴京笑道:“吴先生请。”

吴京侧身让了半步,和陈大一并肩而行——此举很显尊重。

堂屋里,酒席已备好。

吃茶的几位老翁看见两人进来,纷纷起身。

读书人之间礼节繁冗。

彼此见礼之后,按照身份地位和学识一一落座,丫鬟们上前斟酒,角落里的年轻乐师奏起了高山流水的大雅之曲。

吴京笑道:“我等举一杯,恭贺小郎君荣登县庠小试之魁首。”

陈大一谦虚了几句。

共饮之后,吴京又敬酒阮洛沅三人,陈大一也懂事的陪敬一杯,表示感谢。

然后又敬了吴京和吴知问一杯。

寒暄结束。

阮洛沅率先挑开话题,“谷雨文会在即,这期间,陈家大郎可莫要懈怠了,须知文会诸人,可不似县庠庠生。”

赵凉雏端起酒杯和酒壶自斟自饮,神情豪爽,“阮教授莫要吓着了陈家大郎,建宁军的年轻士子什么水准,某心里还没数么,别说《如梦令》了,又有几多人能写得出章七郎的《花心动》?”

哪有那么多天之骄子。

濮剑压住赵凉雏又要倒酒的动作,“赵老,切莫贪杯啊。”

赵凉雏大笑,“前有章衡,后有章惇,如今又有陈家大郎,吾道不孤,某今日高兴,多饮几杯也是无妨的。”

他是个酒虫,所以自号晨莲醉翁。

不过这些年身体有恙,喝得少了。

阮洛沅笑道:“濮兄,让他尽兴罢,咱们这个年纪了,还能喝得几次快意,诗仙曾言曰: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濮剑笑了,“也罢。”

阮洛沅看向陈大一,“陈家大郎师承何人?”

陈大一老实答道:“高阳镇私塾,赵夫子。”

阮洛沅端着越窑青瓷酒盏漾了漾,看着杯中倒影微澜,眼尾笑纹如折扇渐展,“这么说来,其实还不曾投帖拜师?”

私塾夫子是恩师,但也不是“恩师”。

陈大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猜出阮洛沅的意思了。

想收自己为门生!

倒不是不行。

自己也想拜一位明师,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但不能坑了这几位老前辈。

酝酿了片刻,才想好措辞,语气尽可能的谦逊着道:“感谢诸公厚爱,并不是晚生狂妄,实在是私以为,晚生目前的情况,整个建宁军大概也没谁敢冒风险收晚生为门生。”

请容我装上一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