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峰回无路转
中年女人的目光只是轻轻略过蒋欣月，并没有看向蒋欣月手指的地方，而是将自己的书捡起来，顺势拍了拍沾染的灰尘，放回自行车前面的车筐里。
蒋欣月马上意识到自己有些冒昧，暗中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朝女人鞠了一个躬，诚恳地说道：“老师，不好意思，刚刚是我情绪太激动了，走路太快，撞到您了。我特别想了解一下这张照片上是不是您？这对我非常重要。如果是您，我方便知道你们曾经研究的课题是什么吗？”
她原本以为查探只能到此为止，可突然间峰回路转让她眼睛骤亮。眼前女人的长相分明就和照片上队伍角落的小姑娘一模一样！蒋欣月此时的心情难以言表。
中年女性接过蒋欣月递来的手机，只是匆匆一瞥，便仿佛被定住一般，目光凝固。她凝视了许久，难以分辨她是在追忆往事，还是在确认照片上的人是否为她自己。
“不是。”片刻之后，中年女人语气坚定果断，然后跨上自行车，毫不犹豫地骑行离开。
“痣的位置一模一样，在嘴左下角。右眉末端有缺失……”虽然岁月的痕迹难掩，可简单对比一下，基本就能确认是本人。蒋欣月微微一怔，没想到女人拒绝得这么干脆。
等她回过神来，想再确认一下，中年女人已经完全消失在了人海，一丝线索也没留下。她不禁苦笑，感觉自己仿佛成了手持旧照，在这所学校中茫然寻觅的孤独身影。她望着前方的路摇了摇头，回到了宿舍。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一两周。期间她逐一拜访了父亲生前的同事、学生，还有那些曾受过父亲不少恩惠的人，但是一无所获。能帮忙的以各种理由推脱，愿意帮忙的无能为力，蒋欣月感到深深的无力，也纠结于这样的处理方式给别人带来过多困扰。
两周后，蒋欣月渐渐有了暂时放弃的心思。这两个月因为父亲的去世耽误了不少时间，申博论文的进度严重滞后。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的申博论文发呆，《论蚂蚁眼中的二维世界》。她思考着在蚂蚁的二维视觉中，人类世界可能呈现的平面化图景。
蚂蚁是三维生物，可为什么诸多实验的结果证明它们眼中的世界是二维的呢？这是蒋欣月纠结的地方，一直以来她认为几维生物就对应几维世界，根本没想到会存在这种实际意义的跨界交流和认知。
宿舍里只有蒋欣月一人，她越想越烦躁，最后索性仰面躺在床上躺在了床上，怔怔发呆。她回想起在撰写硕士论文期间，魏一给予的许多帮助，而自己无论在生活还是学业上却都给他带来了不少困扰，内心不禁涌起一丝愧疚之情。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她最终拨通了电话。
“魏同学，你的申博论文进展如何？”蒋欣月自感这两个月都沉浸在父亲去世的悲痛中，无法自拔，导致学业停滞不前，过往“学习狂”的称号，已然显得名不副实。
“就快完成了，预计本月底或下月初即可告一段落。蒋欣月同学，你的进展如何？”魏一略显疲惫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出。
蒋欣月叹了口气，已经有两周没再见过魏一了。其实哪怕在校园里有一次偶遇，也不至于让她这么被动地在这里原地踏步，毕竟魏一可是他们大学里出了名的学霸。
“我遇到难题了，你在哪里，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主要是她的专业和研究的方向实在太小众了，硕士阶段的导师曾建议她放弃，她却如一头犟牛扎了进去，现在就要承担后果。
“我在之前住的那个竹苑。你要不要过来？”魏一一边说着，发现坐在对面的奶奶抬起头，瞬间红了脸，默默咽下一口口水。
“竹苑？”蒋欣月蹙起了眉头，她知道魏一说的竹苑是那个老奶奶的民宿，没想到他成了那里的常客。不过也难怪，毕竟学校在闹市，白天各种车辆喧嚣，夜晚广场舞声不断，的确不利于学术研究。
唯一幸运的是，蒋欣月曾经执拗地想和父亲读一个大学，现在愿望成真，从学校回到竹艺村不过两个小时左右车程。
“可以，我下午应该就能到。”蒋欣月回答得很干脆。
她这次回去除了搞定自己的论文，还有个目的，就是计划和母亲及外公再深入谈谈父亲以及新发现的照片的事情。
外界的力量肯定是指望不上了，所有的发现和线索似乎都在否定她的猜测或者阻止她继续前行寻找真相。虽然外公和母亲的各种行为让她难以理解，但现在对于那张照片，家人成了唯一的突破口。蒋欣月想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知道是否能说服他们改变想法，向她透露真相。
“那我等你。”魏一匆匆挂掉了电话，他留在家也是方便奶奶帮他修改论文，谁让她一个高级科研人才甘愿埋没在了这样的乡野山村呢？
蒋欣月随身行李就这么两件衣服，一台电脑两本书，走之前还特意检查了母亲寄过来的身份证。
一路上蒋欣月的心情并不放松，她一直担心老奶奶发现相框被动过会不会怪她，看起来那是她极其珍视的东西。要是老奶奶没有察觉，她或许可以一直抱着侥幸心理。两小时的路程变得十分漫长，除了心里的愧疚感，还有回家她要面对的一场硬仗。当列车开始驶入连绵的竹林时，她知道道明镇快要到了。
蒋欣月的目光随着起风的竹叶浮动而闪烁，竹子之间摩擦的声音，无形之中又增加了她心底的烦躁，她索性闭目养神起来。
下车后，蒋欣月直奔竹苑，敲了敲大门，门开后，老奶奶慈祥的脸呈现在蒋欣月的面前，她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魏一的妹妹，你好，欢迎回来竹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