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剪月织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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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雪刃裁春

腊月的北风卷着细雪掠过老槐树,枯枝在风中发出呜咽。巧艺坊内,炭盆烧得通红,却驱不散空气中凝重的气息。黛玉握着银剪刀,正在桑皮纸上勾勒《踏雪寻梅》图,锋利的刀刃在纸面游走,将梅枝的虬曲之势展现得淋漓尽致。她特意用茜草汁浸染纸张边缘,宛如凝固的血迹。

忽听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重物拖拽的声响。王猎户撞开柴门,鬓角霜花簌簌而落,棉袄肩头还沾着冰碴:“林姑娘!快救救我家娘子!晨起吐血,人都快不成了!”紫鹃搁下捣药的杵臼,陶罐里刚研磨好的三七粉洒出些许。黛玉望着药粉在炭盆热气中扬起,心头掠过不祥的预感。

出门时,黛玉瞥见墙上新贴的《驱寒迎春》剪纸——孩童手中的爆竹用朱砂勾勒,此刻却似凝固的血痕。她裹紧粗布斗篷,踩着积雪往王猎户家赶,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寒风卷起她鬓角碎发,恍惚间,竟与当年在潇湘馆咳血的场景重叠。

王猎户家土炕上,妇人面色惨白如纸,枕边瓷碗盛着暗红血块,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黛玉搭脉时指尖微颤,脉象细数如游丝,时而还出现结代:“肺痨重症,本就虚损,却为何突然……”她翻开药渣,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突然捏起半片淡紫色花瓣——竟是紫茉莉,此花虽有凉血之功,却性属寒凉,与温补的药方相冲,无异于雪上加霜。

“这药是今早新来的游方郎中煎的!”王猎户攥紧猎刀,刀刃映出窗外鬼鬼祟祟的灰影。他猛地拉开房门,寒风卷着雪粒灌进来,却只看到雪地上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蜿蜒着通向村外。巧姐突然拽住黛玉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姐姐,昨儿看见绸缎庄的马车停在村外,车上下来的人穿着黑斗篷……”

黛玉蹲下身,抚摸着巧姐冻得通红的小手,目光落在墙角的药罐上。罐口残留的药渍呈现出异样的紫色,与紫茉莉的汁液颜色吻合。她脑海中迅速闪过近期村里的异动——半月前突然出现的游方郎中,总在深夜出入绸缎庄废墟;还有李二媳妇被抓后,村里新冒出的陌生面孔。

深夜,巧艺坊油灯如豆。黛玉将紫茉莉花瓣压在《本草图鉴》剪纸旁,图中神农尝百草的衣襟上,银针图案闪着冷光。她取出放大镜,这是棠云舟从西洋商人处寻来的物件,此刻正派上用场。在放大镜下,紫茉莉叶脉上显现出极细的“S”形刻痕——正是绸缎庄旧主的标记。

“小姐,查到了!”紫鹃推门而入,发髻凌乱,显然跑了不少路,“那游方郎中是李二媳妇的远房表哥!绸缎庄虽然关了,但有人看见邢夫人的贴身嬷嬷三日前进了村!”

话音未落,棠云舟匆匆而入,抖开浸透雪水的密信,信纸边缘还结着冰碴:“京城传来消息,邢夫人买通了府衙师爷,想借‘瘟疫’之名治你的罪!”他展开另一张图纸,上面详细标注着近期狗儿庄的人员往来,“这个游方郎中,半月前突然出现,背景神秘。”

黛玉突然举起《百鸟朝凤》剪纸,烛火透过鸟羽间的镂空,在墙上投出绸缎庄的缠枝莲纹暗影:“还记得夹竹桃案时,绸缎庄的手段吗?”她拿起银针,小心翼翼地刮取紫茉莉花瓣上的粉末,“此毒虽不致命,但长期服用,会让虚症之人病情急转直下。他们这是想故技重施,用‘瘟疫’之名搅乱狗儿庄!”

三日后,县衙公堂。游方郎中被押上堂时仍神色倨傲,冷笑道:“草民不过按方抓药,何罪之有?”黛玉不慌不忙展开三丈长的《悬壶问药》剪纸长卷,画面从神农尝百草起笔,到历代名医济世,最后定格在现代医者问诊,每个场景都配有详细的注解。

“诸位请看,”黛玉用银剪刀指着剪纸中医者手持银针的画面,“紫茉莉需在寅时采收,其性寒凉,最忌与温补药材同用。而王娘子的药渣中,花瓣带着露水,分明是卯时所摘。”她举起用银针串起的花瓣标本,在阳光下转动,“更巧的是,郎中鞋底的泥土,与绸缎庄后院的土质完全吻合。”

棠云舟适时呈上密函,上面盖着官府大印:“经查,此人受邢夫人指使,妄图用‘瘟疫’之名制造恐慌,趁机收购狗儿庄的土地!”公堂内一片哗然,游方郎中瘫倒在地,终于如实招供。

暮色降临时,雪停了。黛玉倚在老槐树下,将新剪的《杏林春暖》贴在窗棂。剪纸中医者背着药篓踏雪而行,药篓里的当归、熟地用金粉勾边,寓意祛病生暖。她特意在医者衣角剪出几缕飘带,随风轻轻摆动,仿佛带来春的气息。

棠云舟默默递上温热的姜茶,茶杯下压着半幅未完成的《并蒂梅》——正是五年前姑苏城那幅的续作。“知道为何用剪纸记录医案吗?”黛玉转动银剪刀,在月光下划出细碎的光弧,“纸张易损,却能反复裁剪。就像人生,看似困局,换个角度,便是新的天地。”

远处传来刘姥姥教孩童念《采药歌》的声音,伴着此起彼伏的剪纸声,在雪夜里织成新的希望。而暗处,邢夫人的贴身嬷嬷冷笑着攥紧袖中银针。她望着巧艺坊透出的温暖灯火,低声呢喃:“林丫头,这只是开始……”寒风掠过,卷起地上几片碎纸,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