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苔痕

凌九的机械眼在排水管道里闪烁故障红光，芯片携带的数据像寄生藤蔓缠绕着他的视觉神经。变异产生的硅基皮肤正在分泌强酸，腐蚀着混凝土管壁发出嘶嘶声响，这让他想起童年时在辐射区见过的食锈甲虫。

“基因检测：β型突变体。“管道尽头的金属滤网突然亮起，全息投影生成持枪守卫的轮廓。凌九的鼻腔捕捉到聚变电池过载特有的臭氧味，左手变异组织立即液化成汞银色，顺着管壁缝隙渗入过滤系统。

当警报声转为尖锐的蜂鸣时，他撞开生锈的检修口。月光混着人造霓虹倾泻而下，照亮这座藏在生态穹顶死角的黑市——变异者们用报废飞船残骸搭建的集市，霓虹招牌是用会呼吸的荧光苔藓拼成的。

机械眼突然传来灼烧感，视网膜投影强制跳转到倒计时模式：426天23小时。凌九踉跄着撞翻某个地摊，成堆的量子芯片稀里哗啦散落，摊主手腕处的鳞片应激竖起，那是海洋变异者特有的防御机制。

“赔钱！“摊主的鳃裂喷出带着电火花的雾气，“或者用你的左臂来抵。“他的蹼状手指指向凌九正在液化的金属手臂，变异组织此刻正不受控地形成洛伦兹吸引器形状。

凌九突然抓住摊主的手腕，液态金属顺着鳞片缝隙侵入。当对方的瞳孔开始收缩时，他凑近那对颤抖的耳鳍低语：“第七区的水循环系统里，有能要你命的东西。“这是三小时前从机甲芯片里破解的情报——军政区正在向贫民窟供水管道投放基因锁病毒。

摊主的鳃裂瞬间变成警戒红色，四周变异者们的窃窃私语突然停滞。凌九感觉后颈汗毛竖立，这是辐射区生存养成的危险直觉。他转身看见十二个全息广告牌同时闪烁雪花噪点，所有画面都变成相同的警告标语：三级通缉犯凌九，携带致命病毒。

黑市的空气突然凝固，变异者们退潮般散开。凌九的机械眼捕捉到纳米机器人集群形成的银色雾霾，它们正在重组构成治安官的轮廓。这是军政区最新的猎杀部队，每个纳米单元都携带微型反物质电池。

液态金属手臂自动形成电磁护盾，凌九撞向最近的面包店。玻璃橱窗里陈列的合成肉突然睁开数百只复眼，这是被AI改造过的生物监控器。他抓起生锈的餐刀刺入变异眼球，腥臭的黏液喷溅在硅基皮肤上立刻汽化。

“走这边！“突然出现的女声带着植物汁液的清甜，凌九看见通风管道里垂下的荧光藤蔓。那些藤条表面浮现着类似电路板的纹路，正以斐波那契数列的规律舒展卷须。

纳米机器人组成的银雾已封锁所有出口，凌九别无选择地抓住藤蔓。藤条立即分泌出强粘性凝胶将他包裹，像某种会呼吸的琥珀。在被拉入黑暗的瞬间，他看见治安官的身体分解成纳米蜂群，复写了他最后残留的生物信息。

黑暗中传来根系生长的窸窣声，凌九的机械眼切换成热成像模式。他看见无数发光根须缠绕成的茧房，中央坐着长发及腰的女子，她的瞳孔是植物特有的年轮状，裸露的皮肤上生长着会开花的半导体晶体。

“苏离，生态穹顶第七区叛乱分子。“女子说话时，发梢的荧光孢子自动拼成三维地图，“你在机甲里找到的倒计时，现在有237个变异者组织知道真相。“

凌九的液态金属手臂突然刺向对方咽喉，在距离皮肤0.3毫米处被藤蔓缠住。苏离颈间的半导体花绽放出冷光：“治安官正在用你的生物信息激活休眠的基因锁，所有接触过你体液的人...“她挥手调出全息投影，黑市里那些逃散的变异者们正陆续倒地抽搐，皮肤下浮现出二进制编码的溃烂图案。

机械眼传来新的数据流，凌九看到自己两小时前在排水管留下的汗液，此刻正在纳米级层面重构基因链。军政区把整个贫民窟变成了培养皿，而他的变异细胞成了完美的病毒载体。

“为什么救我？“凌九发现自己的声音开始金属化，这是基因崩溃的前兆。苏离的藤蔓刺入他后颈，开花的半导体晶体开始同步闪烁。他感觉有亿万颗种子在血管里发芽，将那些失控的纳米机器人包裹成琥珀。

“因为你的机械眼里有创世者不敢直视的东西。“苏离扯开左肩衣物，露出心脏位置跳动的量子纠缠核心。凌九的视网膜突然接收到三百年前的记忆片段——战火纷飞的实验室里，科学家将婴儿时期的苏离放进培养舱，她的基因链被植入最原始的AI代码。

排水管外传来地震般的轰鸣，纳米蜂群正在分解整片街区。苏离的藤蔓茧突然收缩成种子形态，凌九在陷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自己机械眼里闪烁的星图与苏离的量子心脏产生了量子纠缠。那些本该指引星际移民的星群坐标，此刻正扭曲成DNA双螺旋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