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下马威
店门突然被踹开，寒风中闯入三名戴般若面具的黑衣人。
居酒屋老板娘尖叫着，酒勺哐当砸在砧板上，清冽的梅酒泼溅成一道惊慌的弧线。
她并不知道坐在这里的“上班族”们是东京阴阳寮的神官们，以为自己孤立无援，她害怕得缩进柜台，满墙的清酒瓶随着灵力威压叮当作响。
为首的黑衣人甩出符纸，竹内的西装顿时燃起青焰。
“叛徒！“
黑衣人沙哑的怒喝震得吊灯摇晃在屋顶投下扭曲的蛇影。
“什么叛徒？我怎么知道你们的暗号？”
竹内惊慌失措地拍打青色火苗，却在摸到口袋时愣住。
火焰竟是冰凉的幻象，可他后颈已渗出冰碴般的冷汗。他抬头看见东山神官讥诮的嘴角，以及中岛那张憋笑涨红的脸。
幻术凝成的短刀接连贯入竹内胸膛，尽管刀刃在触及皮肤的刹那化灰烬，但被咒术放大的痛觉仍让他踉跄着撞翻矮几。
“京都来的精英就这点胆色？“
东山弹走烟灰，在空中画了一个封音印，神官们的哄笑立刻被咒力消音。
居酒屋陷入死寂，唯有竹内急促的喘息与窗外隐约的警笛声纠缠不清。
三位黑衣人此刻嬉笑着卸下面具，他们竟是刚加入档案馆的三名实习神官。
竹内的耳尖红得滴血，林晃司却盯着地板若有所思。
那些幻术火焰坠落时，实木纹理竟真的蜷曲焦黑，腾起带着尸腐味的白烟，在实木地板上灼出了真实焦痕。
东京阴阳寮的恶作剧里掺着三分真刀真枪的警告，东京的老狐狸们终究藏不住自己的爪牙。
“江户川”与竹内靖男是京都阴阳寮的嫡系神官，从立场上来讲，与东京阴阳寮天然不相合。
尽管东京阴阳寮在表面上维持着微弱的礼节，但他们还是给了一个下马威。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竹内靖男是一个怎样的人大家都已经看得十分透彻。
对东京阴阳寮而言，竹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年轻人，他们甚至都懒得拉拢策反他。
之所以要在今日的欢迎晚会上搞恶作剧，其实是想要震慑竹内背后的夏目勇男大人。
林晃司冒充的“江户川”早就投靠了东京阴阳寮，他不是今晚的恶作剧对象。
竹内靖男被吓得不轻，林晃司抓着他的后颈，直接把他拉了起来。
“诸位，今日承蒙接风洗尘，竹内喝醉了，我就先带他回去了。”
“日后请多多关照。”
撂下这两句话，林晃司拉着竹内往居酒屋外走去。
三名卸下面具的实习生还保持着嬉笑的表情，却在触及他目光的瞬间集体噤声，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巷口里自动贩卖机投下了青白色荧光，林晃司拽着浑浑噩噩的竹内踏入夜幕之中。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东京神官们多半要强迫他让竹内靖男自黑“投诚”。
东京阴阳寮并不在乎竹内靖男这样单纯的年轻神官，他们在乎的是通过策反京都人这件事来恶心夏目勇男。
林晃司把竹内拖进了巷子深处，往竹内的脸上直呼了两巴掌。
“他们用恶灵燃尽的冥灰混在幻术里，”他松开了手，竹内踉踉跄跄地撞上了生锈的消防梯。
金属震动惊起檐角乌鸦，漆黑的羽毛混着雪水簌簌落下。
“刚才，地板烧焦的味道你闻到了吗？腐尸混杂着彼岸花的味道。”
竹内靖男的声线颤抖着，“东京这群疯子……”
林晃司和夏目勇男的想法完全一致，根本不担心竹内靖男这个傻子会被策反。
所以说，夏目勇男很放心他跟着“江户川”潜伏东京。
话音未落，十字巷口那儿传来了金属链条拖拽刺响。
林晃司后颈发麻，他察觉事情有些不太妙，于是猛地将竹内按进阴影。
和服单衣的熏香突然浓烈得呛人，一名古风女子正赤足踏过污雪融化后的水洼，和服上的金线鹤纹在雨夹雪中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女子那张脸庞并非人脸，而是一张猴脸！
她脚上穿着的不是木屐，是一柄残破的薙刀，刃口滴落的液体将积水染成浑浊的绀碧色。
“是百鬼夜行！”
竹内靖男虽然是书呆子，却因为读书颇多一下子就辨别出当下两人正处于危机之中。跟在女子身后的是半人半兽的怪物们，他们脑袋上长着脓疱，血水与雪水混作一团。
这个时代的百鬼夜行与过去完全不同，古老的恶鬼们正在一点点消失，半人半兽的模样似乎已经不再激起人们的恐惧。
它们被人类淡忘，可它们也创造出了新的恶灵。
新的恶灵以“人类”的面貌侵入社会肌理，新恶灵们躲在电视机后，操控人们的精神。还有恶灵潜伏在电话俱乐部，用电话诈骗的方式吞噬一个又一个想要与少女们约会的男人的灵魂。
泡沫破灭后，新恶灵们趁机收揽“信徒”，取代了旧恶灵的地位。
旧的恶灵需要人们的恐惧才能够得到滋润，如今的百鬼夜行已经失去了百年前的气势。
它们不会像过去那样随意吞噬人们的灵魂，它们游荡在人间与冥界的交界处，凡人看不见它们，它们也虚弱得无法靠近人们。
百鬼夜行的恶鬼们，只能吸食灵魂被玷污的驱魔人的灵魂。
“嘘！”
林晃司将食指竖在唇间，恶灵们不会突然攻击，它们的猎物往往是那些不小心撞见野性恶鬼、势力虚弱的驱魔人。
只要不被它们发现，就可以悄无声息地躲过一劫。
女子经过的墙面上，昭和末年的电影海报突然渗油，海报上艺妓的笑脸扭曲成般若面相。
竹内忽然抓住林晃司的手腕，“等等！她的脖子上……”
和服女子雪白的后颈处，三枚青铜钉正随着步伐明灭闪烁。
这是阴阳禁术！
“青铜钉”是禁术“人形代”的标记，被施术者将会成为活体式神，不人不鬼，也不是亡灵，直到最后灰飞烟灭。
三枚青铜钉正在女子的后颈那儿诡异地逆时针旋转，仿佛是一种正在苏醒的阵眼。
薙刀突然劈开雨幕。
林晃司甩出的铜符与刀刃相撞，爆出的火星竟在空中凝成惨叫的怨灵面孔。
女子机械地转过脸，左眼泛着血光：“宵禁时分......“
“跑！”
林晃司觉得竹内靖男在故意拖后腿，他又气又急，拉着他冲进了便利店后门。
玻璃门合拢的刹那，整面落地窗突然爬满青黑色血管，女子贴着玻璃的脸被挤成扁平肉块，眼球在挤压中爆出粘稠的浆液。
便利店冷藏柜的荧光灯开始频闪，竹内突然盯着便当区颤声道：“那些饭团......“
明太子饭团的包装纸上，变出了淌血的窟窿。
林晃司眼快手急，抄起收银台的朱印帐拍在冰柜上，泛黄的账本突然伸出无数苍白手臂，将躁动的饭团死死按在货架深处。
恶灵们总是喜欢用如此恶心的方式来制造恐惧。
“砰！”
后巷传来金属撕裂的巨响！
林晃司突然将竹内推进员工更衣室，反手甩上门时，五张符咒已呈五方位贴在门缝。
“在里边待满十五分钟，哪怕听见我惨叫也别出来！“
尽管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他一个人对付旧恶灵们绰绰有余，他主要是不想让竹内靖男给他添乱。
“江户川桑……”
“相信我！”
林晃司的虹膜泛起妖异之色
更衣室顶灯骤然炸裂，在竹内的眼中残留影像里，林晃司的影子留下了月亮的形状。
便利店的玻璃轰然炸裂，女子拖着薙刀跨过结界，每走一步，地板就生长出腥臭的赤舌草。
林晃司慢条斯理地解开西装扣，露出锁骨处那儿的月纹。
“逃离地狱审判的亡灵们，还不快看清楚谁才是你们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