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所见
他们个个锦缎覆身，金珠盖首，一溜的珠光宝气。
“孙儿（孩儿）见过老祖宗。”
“孙儿（孩儿）见过大老爷。”
……
随即以贾琏为首，贾宝玉、贾环、贾蓉等紧跟其后，众人随之，纷纷向贾母、贾赦、贾政、贾珍等行礼。
贾芸也是如此，和光同尘，混在贾芹、贾菖、贾菱等“草”字辈族人里，只是行礼之际，却不免偷偷的观察了一下，贾母、贾赦、贾政以及邢夫人、王夫人、尤氏等人的气团。
却发现他们这些个清浊二气之中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是浊气团比较大些而已，即使是好学问的贾政、高中过进士的贾敬也是如此——贾芸本以为贾敬、贾政的清气会多些的，谁知看上去浊气比寻常人还多了些，有些朱红之气而已。
而最为奇特的倒是贾赦了，头上气团一片粉红，艳若桃李。
“怪不得，荣宁二府会衰败，俱是红尘碌碌之辈……”
……
贾芸、贾菖、贾菱等行礼之际，贾母、贾敬、贾赦、贾政等只是含笑回应，目光却如浮光掠影般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
即使是贾政也是如此！贾政算是荣宁二府高层中的另类，不论从思想上，还是行动上都是极为支持族中子弟有真才实学，走功名这条路的，但是现实却是自从贾珠以后族中子弟无一人入学。
但是此情此景，他方正的脸上也只能挤出些笑意，只是心里却在叹息一群轻浮、纨绔、不知上进之徒。
至于贾芸，他根本没注意到。其原因一是贾芸与荣国府的关系较远，已经处于五服的边缘；另外一个则是贾政不喜俗事，也没有人在他跟前提起过贾芸。
而其实贾政即使知道了贾芸所做的事也会不以为然的，因为在他心里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没有银子，生活拮据，正好可以苦读。
……
贾母、贾赦、贾政、贾珍到来之后，祭祀正式进行。贾敬主祭贾赦陪祭，贾珍献爵、贾琏、贾琮献帛，贾宝玉捧香，贾菖、贾菱展拜垫、守焚池。
至于贾芸、贾芷等远支，只是分列两旁，传递供奉三牲、果品、菜肴而已。
祭品上完，青乐奏，三献爵、礼拜、焚帛、奠酒、三叩拜，祭祀完成，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一众女眷，环佩叮咚，被尤氏领着径直去了内宅。
而男子则被留了下来，直接在宗祠的院子里开了席……珍馐美馔上来之际，喧哗欢笑之声渐起，贾芸抬眼望去，只见空中滚滚浊气蒸腾，直从苍松翠柏，其间清气纷纷远逸。
“看来柳湘莲还是说对了，这宗祠也不是个干净的所在。”
……
推杯问盏，酒宴直到未时放散，这时贾氏宗族子弟大都已经醉意熏熏了。其实这些人到这里来，大多是为了这场豪宴。
随即众人纷纷向贾珍、贾蓉告辞。贾芸也在其中。
而出了宁国府的大门，天色突然隐晦，隐隐似有风雪来，贾芸不由的加紧了脚步。
“芸哥儿……”而在这时，一道声音从贾芸的背后传了过来。
贾芸停步转身一看，只见贾瑞正快步向他赶来，脚步微微踉跄。
“瑞大叔，你找我什么事？”贾芸拱手问道，心里却不由得想起了初见众人时，贾芹与贾瑞头顶浊气团里冒出的黑气。
“嘿嘿……呼呼……”
贾瑞深深喘了口气，然后才继续“嘿嘿”着笑道：“芸哥儿，你可是很久没去学堂了，嘿嘿……”
闻言贾芸立刻明白了贾瑞话里的弦外之音。因为贾氏宗族规定，在族学里入学的族中子弟无故不得旷课，否则就免了族中给予的补助，而贾氏宗族子弟又没有几个能耐住性子学的，所以贾瑞、贾代儒祖孙俩就在这上面做文章，勒索族学子弟。
原来的贾芸为了族中的补助一直在族学里挂着名儿！
而去学堂贾芸自然是不会去的，贾代儒才疏学浅，一辈子只是个秀才，去了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黄鼠狼给鸡拜年，果然没安好心。”
心里思忖着，贾芸从袖中摸了一块碎银子，约有三四角，一边塞给贾瑞，一边说道：“还望瑞大叔照顾则个。”
之所以给几角，是因为贾氏宗族给予族学的补助，那些糙米，价值不过一两。
而这件事贾芸也不想与贾瑞争执，因为贾瑞不过为几角碎银子而已，不像贾芹，是对他尊严的打击。
一句话，欲成大树，莫与草争。
而接到银子后，贾瑞立刻把手往袖子里一缩，然后继续“嘿嘿”着笑道：“好说、好说，咱自己爷们。哦，对了，三月的县试你可要参加啊，你若不去你琏二叔只怕是饶不了你。”
贾瑞说这句话是有着很深的背景的，大周的县试、府试、院试是一年一举行，从三月考到五月。
而贾政、贾珍是要求族中子弟全部参加的，纵然知道族中子弟都浪荡无学也是如此，毕竟诗书簪缨之族的牌匾在那儿，若是连出场都不敢出场那就比名落孙山还要让人贻笑大方。
但是对于族中子弟来讲，为了消饵这落地之耻，平息贾政、贾珍等人的不满，自然是要相邀一起去考。
毕竟如此一来，大家伙一块抱团儿笨蛋，法不责众。多一人自然就多一份保险。
“这个我自是省的，瑞大叔你给我报名就是。”贾芸笑道。
其实这也是贾芸痛痛快快给贾瑞银子的原因，因为县试的报名，牵扯到联保、举人做证之类的，手续繁杂，贾氏一族向来是给族中子弟一起办理的，并全部委托给了贾代儒。
这样办倒是省了贾芸的许多麻烦。
又确定了一个分担耻辱与怒火的羔羊，贾瑞不由的醉醺醺的笑道：“芸哥儿，你果然是个知进退的。”
他是不会想到贾芸能考上的，毕竟贾芸连族学都不去。
……
与贾瑞告别后，贾芸飞快的往铺子走去，路上已经小雪如霰……
而只是到了铺子门口，宋小二、刘三手就迎了上来，随即笑道：“大兄，狗蛋买了一只羊，煮了，给你留了一只羊腿，你这吃不吃。”
说话时，宋小二的神态亲切、随意又隐藏着极深的尊重。这当然是因为对贾芸深入了解之后，他们自身所产生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