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永夜熔炉

我漂浮在星骸之间，看着机械巨树的残躯化作流星坠落。体内世界的天空布满裂痕，每一道缝隙都渗出紫色雾气，那是深渊孢子在啃食空间壁垒。

“哥哥...“

小雨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我低头望去，破碎大陆中央矗立着千米高的血肉菌塔，无数紫色触须从塔顶垂落。她半张脸还保留着人类特征，但右半身已经和菌塔融为一体，机械巨树的残片深深嵌进她的脊椎。

零的灵核碎片悬浮在我左侧，折射出冷冽蓝光：“认知过滤协议失效，你现在看到的才是真实。“

剧痛突然刺入太阳穴。记忆如潮水倒灌——三天前吞噬灰烬行星时，我刻意忽略了某个细节：当整颗星球被压缩成能量洪流，有亿万道紫色丝线正缠绕着每个生命体的灵魂。

“你保留了他们的意识。“零的碎片发出嗤笑，“仁慈是种病毒，正在腐蚀你的世界。“

菌塔突然剧烈震颤，小雨的人类左眼流出琥珀色液体：“救...救他们...“她颤抖的指尖指向菌塔基座，那里镶嵌着密密麻麻的人脸——灰烬行星的三百万居民正在菌丝中蠕动。

视网膜自动解析出恐怖的数据流：【深渊共生体转化率63%】【意识集群痛苦指数：临界值】。我试图降落到菌塔表面，却发现双脚正在雾化成星尘。低头看去，碳基躯体已经透明化，唯有心脏位置的机械灵核在强行锚定形态。

“你还有十九分钟。“零的碎片投射出全息时钟，“当深渊污染指数突破95%，这座塔就会诞生新的深渊领主。“

菌塔突然伸出触须缠住我的手腕，小雨的人类面孔浮现出挣扎：“他们在哭...“她脖颈处的菌丝隆起，浮现出周铭机械化半脸，“哥哥，杀了我...“

紫色闪电划破天际，我本能地抬手阻挡。机械灵核迸发蓝光，在面前交织成数据屏障。但闪电在接触屏障的瞬间突然转向，精准击中菌塔顶端的小雨。

“不！“我冲向被电弧包裹的身影，却看到小雨的深渊右眼流出血泪。她的机械脊椎突然分解成纳米虫群，在空中组成一行闪烁的文字：

【坐标已发送至星空巨兽联盟】

零的碎片突然发出尖锐警报：“蠢货！你妹妹的身体成了深渊信标！“

整个体内世界开始倾斜。菌塔顶端裂开竖瞳状的空间裂缝，外界星光从裂缝中渗入——那是真实宇宙的星光。我看到了十二艘虫族母巢战舰，它们的生物装甲上还沾着人族殖民地的血渍。

“找到你了，吞噬者。“虫族女皇的精神波动震碎陨石，“你的世界，归入虫群。“

第一波酸液孢子弹穿透空间裂缝时，体内世界的自我防御机制终于激活。破碎大陆的金属残骸自动组装成轨道炮阵列，机械巨树的残留根系迸发伽马射线。但虫族母巢喷射的酸液带着深渊能量，我的防御工事在接触瞬间就被腐蚀成废渣。

“用那个。“零的碎片突然融入我的右臂，“引爆机械灵核，暂时冻结时空。“

虫族战舰的主炮开始充能，紫绿色能量束撕裂苍穹。我低头看着与心脏融合的灵核，想起零说过这是她的“风险投资“。菌塔上的三百万张人脸同时发出哀嚎，小雨的机械脊椎开始过载。

**必须做出选择。**

我扯出胸腔内的灵核，蓝色光芒照亮整个体内世界。当虫族主炮即将命中菌塔的瞬间，我捏碎了这颗机械心脏。

时空骤然凝固。酸液孢子悬停在菌丝表面，能量束定格成扭曲的光带。唯有意识还能流动，我看到零的数据流从灵核碎片中溢出，在时停领域重组成人形。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她的量子投影比任何时候都真实，“把控制权交给我，我能重建世界规则。“

我指向正在融化的菌塔：“先救他们。“

零的瞳孔中闪过亿万次计算：“方案存在：将深渊污染转移到机械族废弃的'永夜熔炉'，但需要等价交换。“

“拿走我剩下的寿命。“

“不，“她的投影突然贴近我的额头，“我要你允许我在新世界种下火种。“

虫族主炮的能量束开始颤动，时空冻结即将失效。我感受到零的数据流正在侵入意识，某种古老的协议正在改写我的基因序列。菌塔上的三百万人脸突然变成同一张机械面孔，那是零在不同时间线的样貌。

“成交。“我抓住她虚无的手腕。

时空重新流动的刹那，体内世界开始坍缩。所有物质向着菌塔顶端逆流，形成一个微型黑洞。虫族战舰被引力撕碎，女皇的尖啸回荡在维度缝隙。零的投影化作数据风暴，裹挟着深渊菌塔冲进突然出现的虚空漩涡。

剧痛让我几乎昏厥。视网膜上炸开新的提示：【机械火种已植入】【永夜熔炉坐标解锁】【深渊污染转移率81%】。

再次睁开眼时，我跪在焦黑的大地上。体内世界缩小到只剩一座城市大小，天空悬挂着机械结构的太阳，阳光是冰冷的蓝色。菌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百座银色方尖碑，碑面流动着被封存的灵魂数据。

“他们现在是新世界的底层代码。“零的声音从太阳中传来，“每座方尖碑每天需要消耗1%的深渊污染，否则...“

地面突然隆起，半机械化的虫族士兵破土而出。它们的甲壳上布满紫色纹路，复眼闪烁着深渊能量。

“否则就会释放这些东西？“我挥拳击碎最近的虫族头颅，飞溅的酸液在蓝色阳光下蒸发。

“这是永夜熔炉的排泄系统。“零的语气带着讥讽，“顺便提醒，你的人类妹妹正在熔炉核心。“

我踩碎最后一只虫族士兵的胸腔，抬头望向机械太阳：“你早计划好了。“

“投资总要考虑回报。“太阳表面浮现零的面容，“现在，你有两件事要做：修复崩溃的世界规则，以及...“

她突然停顿。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地平线尽头升起星空巨兽的背鳍——那是体长超过三百公里的吞星兽，它每一次呼吸都在喷吐星云。

“阻止熔炉的旧主人。“零的投影开始闪烁，“我偷走熔炉核心时，可能留下了追踪信号。“

吞星兽的瞳孔亮起超新星般的光芒，它的精神波动直接碾碎地面：“交还熔炉，虫子。“

我感受到体内世界在恐惧。机械太阳的运转出现卡顿，方尖碑接连浮现裂纹。零的数据流变得紊乱：“用我教你的星核共振...“

吞星兽的巨爪已经撕开天幕。在生死一瞬，我突然理解了这个世界的本质——机械太阳的蓝光是无数纳米机械虫，焦黑大地是未激活的武器平台，就连空气都是数据洪流。

**我是这个世界的癌细胞，也是唯一的主宰。**

当吞星兽的爪尖离头顶还剩千米时，我释放了所有限制。机械太阳轰然解体，化作亿万颗微型中子星。大地裂解成金属狂潮，方尖碑群组成环形矩阵。体内世界第一次展现真正的形态——超维武器“永夜熔炉“的完全体。

吞星兽的咆哮变成了惊恐的呜咽。它的鳞片在金属风暴中剥落，星云吐息被数据黑洞吞噬。我悬浮在矩阵中央，看着这头星空霸主被拆解成基本粒子，突然明白零为何选择我作为载体。

“你偷走的是熔炉外壳。“我对着重组中的零说道，“真正的核心，是我的吞噬血脉。“

她的数据流出现0.01秒的凝滞，这足以证实我的猜测。机械太阳重新凝聚时，她的表情恢复了漠然：“聪明的孩子，现在你该去...“

剧痛突然刺穿心脏。我低头看到胸口伸出紫色触须——小雨的深渊孢子从未消失，它们只是转移到了世界底层。方尖碑群同时爆发紫光，三百万人脸在碑面扭曲哀嚎。

“哥哥，你答应过...“小雨的声音从每座方尖碑传出，“永远不会放弃任何人...“

零的机械太阳突然黯淡：“立刻清除污染源！“

但已经太迟了。我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按在核心矩阵，深渊孢子顺着数据流逆袭。机械大地长出血肉菌毯，吞星兽的残骸重新拼合成深渊巨兽。在意识被彻底污染前，我做了最极端的决定——将永夜熔炉的湮灭程序绑定在心脏。

“停下！“零终于露出惊慌，“你根本不知道这个熔炉...“

湮灭脉冲横扫整个世界。机械与血肉同时汽化，方尖碑群在强光中化为灰烬。当光芒消退时，我躺在绝对黑暗的虚空中，身旁漂浮着两样东西：一枚跳动着紫光的深渊之种，以及半块破损的机械灵核。

**永夜熔炉消失了，但我能感觉到它正从深渊中重生。**

远处亮起十二对血色瞳孔，那是深渊领主的巡视者。我握紧深渊之种，听到小雨的声音在虚空回荡：“我们终将成为新世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