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永夜无光
玄明历三百七十二年冬，永夜城
陆昭的靴底碾过青黑色砖石时，霜花在脚下绽开细密的裂纹。这座悬浮在混沌海之上的城池没有昼夜之分，九条青铜锁链贯穿天际的血色月轮，锁链末梢垂入翻涌的灰雾，每一次晃动都激起刺耳的金属悲鸣。街道两侧的人皮灯笼无风自动，照亮飞檐下悬挂的青铜风铃——每只铃铛里都封着一枚眼球，瞳孔随着行人转动。
“新人，低头。“
红烛的赤足点在琉璃瓦上，腰间九枚金铃荡开涟漪。她发间的孔雀翎泛着幽蓝磷光，翎羽末端刻着北邙尸祖的独门咒印——这是第七十三世陆昭被刺穿心脏时，用最后一丝气运烙印在视网膜上的秘密。
陆昭抛给她一枚染血的玉珏，正面“千秋“二字泛着冷光，背面的“九渊“却被血垢浸透：“够买三条情报么？“
“一条。“红烛的竖瞳缩成针尖，指尖狐火舔舐着玉珏，“慕千秋与陆九渊是孪生兄弟，三百年前共修《轮回蛊经》。后来慕千秋剜其骨、焚其魂，将陆九渊的轮回刻印炼成永夜城的定界碑。“
她转身指向城池中央的黑色巨塔，塔身缠绕的锁链正渗出暗金色液体：“那是陆九渊的骨髓，每滴都在哀嚎。“
陆昭的千目瞳微微发烫。他能看见锁链深处浮动的怨灵，那些被吞噬的轮回者残魂正组成古老的阵图。当他的视线与塔顶血色独眼对视时，《轮回簿》突然震颤：
【警告！检测到天道七祖凝视】
红烛的金铃突然急响，九道音波结成屏障。陆昭的耳孔渗出血丝，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铃声中扭曲成百世轮回的模样——樵夫、书生、铁匠...最后定格为第七世那个跪在剑阁擦拭兵器的少年。
“摘星阁的规矩。“红烛的狐火照亮盘旋而上的玉阶，阶上星砂竟是凝固的时光碎片，“三关试炼，生死自负。“
第一关·因果秤（玉阶七百级）
青铜巨鼎占据整层楼阁，鼎耳饕餮兽首睁开琥珀色竖瞳：“称尔罪孽。“
黑焰自鼎内腾起，映出陆昭百世杀孽：他掐灭陆天鸣的元神，在祖祠地宫引爆渡劫剑气，第四十九世为夺气运毒杀满城百姓...
“罪孽三千斤，当堕无间狱！“
因果线缠上脖颈的刹那，陆昭突然攥住那根猩红的主线——另一端连着陆九渊腐烂的心脏。黑焰中浮现三百年前秘辛：陆九渊将孕妇炼成蛊鼎，剜出胎儿制成替命傀儡；慕千秋在月圆夜斩下兄弟头颅，青铜剑却沾满自己的血...
“加上这个呢？“陆昭将整捆因果线投入鼎中。
饕餮兽首迸裂，鼎身浮现蛛网般的裂痕：“罪孽...十万斤...“
“错了。“陆昭劈手斩断缠绕脚踝的银线，那是天道强加的“命定之死“，“是天道欠我十万斤！“
黑焰逆冲穹顶，青铜鼎炸成碎片。一块刻着“貪“字的残片嵌入掌心，《轮回簿》渗出金血：
【获得天道七祖残片（贪·1/7）】
【觉醒被动：罪孽反噬（攻击附带业火灼烧）】
阁楼在震荡中坍塌，红烛在烟尘里眯起眼。她终于明白首座为何破例——这个新人不是在称量罪孽，是在审判天道。
第二关·时之隙（玉阶一千二百级）
破碎的镜廊悬浮在时空乱流中，每面水银镜都囚禁着一个轮回的陆昭。樵夫捶打镜面，书生以血作画，铁匠抡锤砸向虚空...
“斩断最无用的轮回。“慕千秋的声音裹着剑气刺入耳膜。
陆昭停在一面蒙尘的镜前。镜中少年跪在剑阁擦拭兵器，手腕系着慕千秋赐的剑穗——那是第七世，他最接近“弟子“身份的时刻。
“选得好。“虚空中的声音带着赞许，“那段记忆只会...“
寒光乍现。
陆昭的手穿透镜面，掐住第七世自己的咽喉：“我舍弃的，是甘当棋子的愚忠。“
骨骼碎裂声响起时，镜中少年将半枚玉珏塞进他掌心。记忆如毒蜂涌入——第七世陆昭曾目睹慕千秋深夜潜入剑阁，将染血的青铜剑插入陆九渊画像。
镜廊崩塌成星屑，时空乱流中浮现血色提示：
【觉醒技能：噬己（吞噬分身恢复气运）】
【解锁记忆碎片：慕千秋的剑（1/3）】
红烛的狐火在阶下摇曳。她看着陆昭吞下镜廊残片，突然想起首座的话：“能过此关者，必是食己求生的恶鬼。“
第三关·命书简（观星台）
玉简展开时霞光万丈，“二十岁陨落“的命格如烙铁灼烧视网膜。血字从简中渗出：“改写命数，否则死。“
陆昭咬破指尖，在批注栏挥毫：“然其魂入轮回，百死不灭。“鲜血触及时，天道雷罚轰穿穹顶，却在劈中他前被悖论扭曲——命书既要他死，又要他永世轮回，天道陷入逻辑死循环。
玉简炸裂的瞬间，慕千秋自雷光中踏出。他的白发缠着青铜锁链，面容与陆九渊如同镜像：“你比老夫想的更像他。“
“像那个被你剜骨炼碑的兄弟？“陆昭亮出玉珏背面的“九渊“刻痕，千目瞳看清慕千秋左脸的轮回印——与陆九渊的残印拼合，正是《轮回蛊经》全貌。
剑气撕裂虚空，慕千秋的面具应声而碎。陆昭的心脏被剑气虚影攥住，却嗤笑着捏碎掌心的青铜残片：“他真正要炼的不是长生蛊，是用你们的刻印当钥匙，打开真实界的门吧？“
《轮回簿》疯狂翻页，金血凝成新提示：
【隐藏任务解锁：真实之钥（1/7）】
【检测到七祖气息靠近，建议立即撤离】
天命斋·子夜
永夜城东市最大的赌坊亮起三千人皮灯笼，陆昭将全部气运押在“天道崩殂“的赌局。当骰盅揭开时，三枚眼球状的骰子凝视着他，瞳孔中映出七道身影——
南疆蛊仙的青铜棺椁正在渗出尸液，东海剑尊的眉心刻印闪烁血光，北邙尸祖脖颈的咬痕与红烛的金铃咒印同源...
“买定离手。“庄家是团人形雾气，声音像指甲刮擦棺材板，“赌注是你的轮回刻印。“
陆昭的噬运之瞳看穿雾气本质——那是天道七祖的投影。他将贪字残片拍在赌桌上：“加注，赌七祖的项上人头。“
血月西沉时，怀中的残片突然发烫。红烛的金铃在街角急响，北邙尸祖的送葬队伍已至永夜城外。棺椁里伸出的苍白手指上，戴着与慕千秋相同的青铜戒指。
陆昭咽下喉间腥甜，这局游戏的棋盘，终于露出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