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舍不得
小镇很小，农贸市场隔得也不远。
唐霄平时是不上菜场的，菜场老板只认识老太太。
纷纷打招呼：“哟！大娘！这大小伙是谁啊？”
“我孙子！”奶奶中气十足地回答，像骂人似的。
唐霄无奈地看她一眼，孙子，是您孙子，不用这么大声吧？
“嗬！您孙子都这么大了？长得真高啊！真精神！说媳妇儿了吗？”
“还在上学呢。”
“那以后肯定不缺媳妇儿！您家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长得这么精神！没几年您就要抱重孙啦！”
老太太乐开了花。
唐霄笑笑，前世他还真没有媳妇儿，所以奶奶临走也放不下他，怕他孤老无依。
他和叶青绯早恋后，拿过她的照片回去，奶奶喜欢得了不得，让他带回来。但高考后她就失联了。
后来姚瑶毕业来找他，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奶奶让带回去，姚瑶不肯跟他回去。他也觉得再挣点儿钱给她一个保障再说。
再后来，姚瑶不辞而别，他和大他九岁的女老板在一起，家里不同意。后来同意了，但女老板根本没想跟他结婚。
所以，他真没有媳妇儿。
唐霄回想着自己这苍凉的被女人玩弄的一生，突然听见奶奶说：“来二斤五花肉！我给我孙子做红烧肉。”
“奶奶，我不吃红烧肉，我要吃鱼，晚上吃牛肉。”唐霄说，他现在得控制一下脂肪和糖分摄入。食堂基本都是猪肉，虽然都能提供蛋白质，但要换换种类。
“好！奶奶给你买鱼！买牛肉！”
鱼不贵，牛肉贵，牛肉现在不是普通家庭常备食材。但是为了孙子，老太太也是豪气地要买下一头牛的样子。
再买买其他蔬菜、调料，唐霄拎着，奶奶挽着他胳膊，幸福地走在他身边。
回到家，奶奶说：“你看电视，奶奶去给你炸鱼。”
“不要炸的，直接炒。”
“怎么炒？”
唐霄系上围裙，“我来炒。”
奶奶惊讶地看着他。
看着孙子手法娴熟地处理了鱼，切了块，撒调料入味儿上浆。
奶奶洗菜的功夫，唐霄就把一盘香喷喷的红烧鱼块炒好了。
奶奶惊讶地看着他，似乎要看看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孙子？
“霄霄，你啥时候学会做饭的？”
“嗯，我不是在食堂吃小灶吗？看老板娘炒菜，学的。”
“噢！霄霄你太能干了！你都能去办席了！”
唐霄笑笑地看着老太太，您要拿个车给我开，就说我能去开飞机了！
刷了锅，唐霄又炒了一个青菜，做了一个汤。
祖孙俩吃饭，奶奶夸个不住，“你这鱼又入味又嫩！比刘厨子办得还好！”
吃完饭，奶奶收拾碗筷，让唐霄去睡会儿，唐霄也不跟她争，老人不能闲着，闲着数日子，难熬。
唐霄凭记忆走上二楼，到自己的小房间。
以前每次回来，就躺在床上，拉开床头抽屉，把信看一遍。叶青绯给他写了很多信。
每一张纸条他都保存着。每一颗她觉得好看的鹅卵石，每一片她觉得好看的树叶，也都保存着。
奶奶去世前的那年春节，推门见他又看信，坐在他床边，说：“霄霄，你去找她吧。”
唐霄怔怔地坐了一会儿，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一个那么热烈地追求过你喜欢过你的人，给你写了满满一抽屉信的人，为什么就突然消失了？
奶奶去世后，他没再打开过抽屉。后来镇上改造，换房子，也就全都丢失了。
从书包里拿出这周她写的信，想了一会儿，放进抽屉。
奶奶推门轻轻走进来，轻言细语：“霄霄，谁给你写信啊？”
“同学。”
“男娃娃还是女娃娃啊？”
这是不是今天人家说她要抱重孙子了，就惦记上了？
唐霄笑了笑，还是没有骗她，“女娃娃。”
奶奶满脸笑容，坐在他床边，“长得乖吧？”
“很乖。”
“有照片吗？”
“没有。”
“那你下次让奶奶看看。”
“好。”
“哎！”奶奶摸摸他的手，“霄霄长大了！你看你这手啊，比奶奶大好多！”
祖孙俩沉默下来，唐霄并不是个擅言辞的人。
“你睡会儿吧，晚上那牛肉要怎么做？”
这刚吃完午饭就打算晚饭了。老人就是操持这一日三餐。
“我一会儿起来做。”
“好。”
奶奶出去后，唐霄拉开抽屉，看着那几封信，除了洪旭打开的那一封，他都没有打开。
不是不想看，其实是不敢看。
唐霄犹豫了一会儿，拿起第一封，撕开封口，抽出信纸，把封口边放回信封里。
她的每一封信，他都是把封口边放回信封里的。
后来她用那种直接卡在一个口里的，不用撕的能保持得更完整。
还有更多的信没有信封，信纸叠成一个心型或者其他什么形状，或者就是一张纸条，被他一起装在一个大信封里。
唐霄靠在床头，展开信，一股香味传来，她喜欢买香香的好看的信纸，她不喜欢买其他女生喜欢的有明星图案的信纸，她喜欢那种边上印着风景画的。
她的字还是那样好看。
“窗外的男孩：
你好，很冒昧给你写信。我想我不用介绍我是谁，你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你，你像一束阳光，扫亮我尘封的心。
从上高中以后，我常常安不住这颗心，总想要逃出去。总觉得大好青春不应该关在校园里，好闷。
很突兀地跟你说这些，我只是希望你能了解我对你的感觉。就像在外婆家昏暗的小屋里捉迷藏，藏到深处，小伙伴找不到我，我睡着了，醒来时，看到阳光透过瓦片的缝隙漏进来，连灰尘都在旋转、明亮、起舞。
你明白吗？
没有低到尘埃，我看到你，像灰尘一样旋转、明亮、起舞。
你对我是怎样的感觉呢？
隔壁班靠窗的女孩”
唐霄胸口闷得很。
第一封只是试探，短短的。唐霄又看第二封、第三封……
从第三封开始终于有名字了，洪旭念过了。
第四封是封口插着玫瑰花的那一封——
“唐霄：
我相信一见钟情，我相信自己的感觉，我觉得你喜欢我。你没有说话，你没有回信，但你的眼睛告诉我了。
你就像那屋顶的阳光一样，溜得再快，总会透过点点缝隙漏下光来啊！而我的心并不是密不透风，我的心千疮百孔，我捕捉到了你眼里的光，你喜欢我。
我会掀翻整个屋顶来接纳你。
你不喜欢写信，我会继续给你写的。送你的花，喜欢吗？”
唐霄人麻麻的，一辈子，两辈子，除了她，没有女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明明是她在追他，但她确实没有低到尘埃，她是灰尘看到他也要起舞，唐霄就迷她这个神采飞扬的样子！
她已经胜券在握，她已经把追逐变成了一场游戏。
看完了，睡着了，这样不用立刻做出决定，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