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你尽力了
翌日。
清晨。
在那漓江城外的隐蔽安静之处，钱钧正在练习武艺。
自领悟武道真意之后，钱钧的武功每日都在发生变化。
他心中在构思着，手中的招式忽而高明绝伦，忽而如同初学孩提。
但这不是什么坏事，他是在用心练武，没有谁生来便能完美无缺，武功也是一样。
曾几何时，有人日夜挥剑数千次数万次，春秋不缀，寒暑不绝，成就了独步武林的快剑，名震天下。
普通招式只当如此重复便能得惊世绝学，但却看不透其中的变化。
那成千上万，乃至数万，十数万次的挥击劈斩，每一剑每一刀都不尽相同。
尽管看似毫无区别，听着也没什么不同，但为了达到最完美的技法，为了掌握每一招最精妙的变化，寻求至高一剑，至强一刀，千锤百炼之下，速度、力量、角度，以及反应，所有变化已自粗浅达至精微，这些都是肉眼看不见的。
这是一种境界。
通过那武道天眼观察自身，时刻监视动态变化，钱钧每练习几次，就会做出更完善的改变，这样的进步速度，比之前更快也更有效。
此事做起来或许不难，难的是日以继夜，一直坚持下去。
“你这武功真是古怪，身无兵刃，怎么瞧着像刀法又像剑法，还有枪棒锤斧的痕迹？”
林中走来一人，白衣白发，青剑青麟。
钱钧看都没看他，仍然演练着自身武功。
“我这门武功融合天下万般兵刃，身体每个部位都是杀人凶器，内外兼修，融合万千。”
“你太贪心了。”李青麟皱眉，平淡道，“无论于刀于剑，还是其他兵器，你的心都不诚。”
这个人，居然妄想将刀招、剑式，十八般兵器，千百种变化融于己身，纳于本体。
还真是贪心不足，妄图吞象啊。
钱钧不为所动，动作随势走转：“心诚？那我问你，你握剑又是为了什么？”
李青麟沉声道：“自然是为了武道至高，剑道巅峰。”
钱钧问道：“什么是至高，何为巅峰？”
李青麟眸光闪烁，仿佛对这个问题早有答案，当即回道：“剑道巅峰是怎样我不知道。但江湖之上，那些武道上三关的高人，能引动天地之力，搅动天下风云，一人可挡千军万马，百万军中取敌首级……或许，那便是武道至高，每个武夫的至高追求，老夫也想站在山巅瞧瞧。”
“你的志气不小。”
钱钧停了下来，身上汗珠被真气震散，长长吐出浊气。
“凡是武夫，无不想登顶高峰，成为高峰，而是否心诚，不在于手中之器，而是在心。兵刃再利，不过死物，何须心诚？我只需对自己心诚，对自己的武道心诚便足矣。”
李青麟眉头皱的更深，沉声道：“那你终其一生，都无法入‘人器合一’之境，体会那等高深玄奥的境界了。”
钱钧迎着风，袍袖飞扬。
“我并非纯粹的剑客刀客，亦或者其他什么兵器的奴仆。”
“什么人剑合一，我从未想过与这等死物心意相合，我只是想要驾驭它，操控它，使用它罢了。”
“你要知道，兵器在手，乃是以人御器，而不是以器御人，或是人器相御。我只要它臣服我，而它永远只是我的陪衬，须知无敌的永远都是人，而不是兵器。兵刃再怎么锋利，它也只是件死物，没有兵主只能蒙尘腐朽。”
“人若无敌，它自然无敌，人若不中用，纵然手持绝世神兵，也还是个废物。”
李青麟听完这些话，不禁变了脸色，怒斥道：“好个狂妄自大的后生！老夫习剑数十年，见识了不少狂徒，你却比他们更自负！”
钱钧负手而立，轻声且郑重地道：“这不是自负，因为我只信我自己。”
“如此自信，那便生死之间见真章！”
李青麟眸子乍凝，冷芒骤现，忽而纵身如苍鹰俯空，振臂间已飞了出去，青麟剑出窍，剑意剑气，凝聚成“哗啦啦”的水流声。
江水滔滔，水气弥漫，林见忽然多出条长河，水浪滔天！
这流转的水势，正是九江郡最宽阔汹涌的漓江。
李青麟身形立于潮头，千百剑气剑光如同在江水中穿梭的鱼儿，在即将迫近之时，数以百计的剑光剑气在江水中组成了凶猛蛟龙，由剑光剑气剑意形成的恶蛟，可怕杀机在蛟龙体内流转，在不断的运动之中，兴风作浪。
在李青麟的眼中，钱钧站在那里仿佛浑身都是破绽。
他似随意一剑就能将对方了结。
然而他知道这都不过是错觉。对方那渐渐如天雷滚滚般持续的气机和眼神中所蕴含的武道真意，都已告诉他，对方已领悟到了意的阶段。
气意相合，浑圆如一。
看似是破绽，精气神却都已完美凝聚，随时可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击。
剑意和拳意碰撞在了一起。
这一刹那，李青麟感觉仿佛四周所有的事物，都充满了肃杀的气息，充满着极致的杀伐，仿佛置身尸山血海，人间炼狱。
心有惊雷，面似静湖。
最黑暗的时刻。
就是最光明的刹那。
钱钧抬手，双眼看穿了世间万物般，朝着那恶蛟最为薄弱的地方，以奔雷逐电般的速度，催山开海般的气势，狠狠碾压而下。
轰！！——
方圆数十米范围都被一股密密麻麻的压力，挤压，碾碎。
地面杂草崩裂成细碎的碎片，泥土搅成了浆糊，树木咔咔断裂破碎。
铛地数声连续爆响！
剑气崩灭。
青麟剑更是受到巨力冲击，颤动得宛如大蟒翻身般“哗啦”抖动。
青麟落，拳意起。
两道人影骤然分开。
钱钧闷哼退开数步，握剑的手腕上，还有肩膀、靠近心口的位置，全都满是鲜红的血，
李青麟身形如断线风筝般飞出，落地的刹那噔噔噔连退十几步，噗地一口吐出鲜血，握剑的手臂轻颤，虎口崩裂出血。
“噌！”
那锋利坚韧的青麟剑被一只大手死死握在手中，发出刺耳难听的挤压碰撞之声，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生生扭断。
清越剑吟徐徐隐去。
遂听钱钧声音响起。
“李青麟，你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