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悔意
厅门洞开，淇潇却不敢踏入。
昔日，她是涂柳所爱，爱的见证便是这间毛竹之厅。
须知毛竹生于南乡之国，与京城相隔万里，光保存毛竹，便需万金，再加上运输，淇潇只觉得是天文数字。
涂柳却不在乎，顶着父亲的压力，硬生生地在青香居开辟了间毛竹厅，只因她随口说的喜欢。
可，今日，她已是落魄侯府的侍女，而他将是郡主相公，身份有别，不敢私自僭越。
继而，淇潇在门口站了许久，以至于膝盖上的旧疾也有了复发的迹象。
这一幕，完全落在陪同重瑾赏衣的涂柳眼中，却是成了固执。
“都允你侍衣了，还不快进来，还以为你自己是涂府的少夫人？一婢女，还要我请？”
涂府少夫人？
淇潇在心底暗叹。
那不过只是往日的一场美梦，见不到涂柳时，她便已经醒了。
如今的她，只是太平侯府的小侍女，怎么会把自己当成涂府的少夫人呢！
见她不语，重瑾也是皱了皱眉头，以前的淇潇心思都写在脸上，极为好猜，现在倒是有点难办。
却也难不倒重瑾，继而佯装愠色道。
“相公！妹妹这是懂礼，你还愈发挑剔起来。”
说着，重瑾抬手招来了布庄内的侍女，推出了那款青萝红裳裙，这才冲着淇潇道，“妹妹快进，帮我侍衣。”
淇潇点点头，在青香夫人的陪同下，来到衣架旁，第一次触碰到衣裳，她便觉得柔顺无比，想必用的材质也是极好。
只可惜，她没有机会去穿了。
穿袖、身套、整衣襟，每道侍衣流程，淇潇已经不知做了多少次了，理应不会有误。
但在淇潇要系上腰肢上的绳带后，竟发现腰肚部分略有突出，袖口还短，想来是衣裳的尺寸不太合身。
方到此时，涂柳才想起，这身衣裳是按照淇潇的身材去定制的，顿时不敢出声。
偏偏在这时候，重瑾却询问他的意见，只听涂柳的声音有些磕绊道，“娘子的身材自是楚腰纤瘦，只是这衣裳不巧，倒是为夫考虑不周，还望娘子勿怪。”
重瑾点点头，倒也没说什么。
她心底却有几分不满，若是涂柳连她的尺寸都不清楚，那他对待与她婚约一事倒是有些不上心。
再加上，先前又说是定制，倒是有点虚伪。
更不是为她所定，想来应是先前的爱人…
见重瑾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淇潇试问，“郡主有何吩咐？”
方才的闹剧，她自是看见了，按理说，见涂柳失误，她应当暗笑。
可，笑一个与自己无瓜葛的人，又有些多余了，因而，脸上的情绪仍是没有什么变化。
却听她道，“想来妹妹乔迁，姐姐倒是未送贺礼，这衣裳与我也是不合身，不如就赏与妹妹吧。”
一句话，让淇潇的心头猛然一滞。
世间上怎么会有这般厚颜无耻的女子！
看似是善意，实则尽是羞辱，好比这赏字，分明是主子对下人的唤法，何况，这衣裳本就是我的所物，继而，她只能推辞。
“不敢，且这乔迁是大户人家的用法，太平侯府落魄无人，应是不该说这词的。”
眼见淇潇怼了重瑾，涂柳当即是收起了心中的尴尬与内疚，狠声道，“大胆贱婢，郡主这是好意，你却在阴阳怪气，还请郡主命禁军拿下。”
话音落后，便是一阵沉默。
重瑾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淇潇，后者也是不避让，
她只觉得有点恍惚，昔日那纯善的淇潇已经不见了，现在的淇潇多了几分自力。
“也罢，那这衣裳先放在青香居，待尺寸修好，本郡主再来取。”
退下衣裙后，重瑾率先朝外走去，只留涂柳一人傻怔在原地。
方才，他似乎有些鲁莽了，也不知道重瑾是怎么想的，心底难免有些不安，甚至惶恐。
这份婚约，莫不是要被我给毁了？
一股失落感笼罩在涂柳的心上，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与淇潇曾经的回忆，他虽说画孩童，但更多的也会把她画入画中。
每每如此，便多生一番打闹，淇潇总觉得他画的不够巧妙，偶尔也会说画的好。
可惜今日，他无法在经历这般场景。
在下一瞬，涂柳便走向正在整理衣裳的淇潇，口中已是难掩苦涩，“潇潇，你在太平侯府还过的好吗？”
闻言，淇潇手中的动作只是顿了顿后，便继续整理起了衣裳。
言语中的亲切，她自是听见的，不免勾勒起了她曾经的回忆，但过去的已经过去，她也不是曾经一旦被喊昵称，便会喜悦地朝涂柳奔来的女子了。
可，涂柳还是不死心，“潇潇，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我知道错了，我们还可以做回朋友吗？”
这一次，淇潇是放下了手中的衣裳，涂柳以为有奏效，正想进一步时，却震惊地看见淇潇跪在他的面前，两人不过几米。
“小女子不过是太平侯府一介侍女，哪有资格与即将做皇族驸马的涂公子交友，还请公子见谅。”
一句话，让涂柳本要扶起淇潇的双手悬挂在半空中，也不知是扶还是不扶。
眼前的佳人让他觉得万分疏离，似乎已经不是以前经常惯着他性子的那位了。
却听淇潇继续道，“公子勿怪，小女子先去挑衣了，太晚回去，侯爷恐怕会责问。”
不等涂柳反应，淇潇径直起身，从侧门离去，只留给他留下瘦弱但坚毅的背影。
“潇潇…”涂柳呢喃着，便要抬脚追上去，却是听到正门传来重瑾的声音，“相公，我们该回去了。”
衡量再三，涂柳还是选择从正门离开，登车后多次回望，也不见她的背影。
却是不知，在他走后，淇潇竟折返回来，让青香夫人误以为是放不下。
却见淇潇极为认真地看着青香的眼眸说道，“姐姐，能否再为我做款青萝红裳，他日赚足银两，便来取回。”
衣架上的那款，本来就不属于她，重瑾要，便是给了，淇潇如今也不会在意。
她想要的，自己便会去争取，不会再像以往去依靠涂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