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府大戏
“这茶也喝了，糕点也吃了，何玉莲真的会来吗？”
夙音说话声小的和苍蝇似的，有事没事就往沈梨这头瞟两眼。
这顿朝食拢共吃了半个时辰，就连桌上的茶水也已经换了四壶，何玉莲真想把人接回去，早该派人来请了，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夙音心里直打退堂鼓。
反观沈梨，仍旧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沉住气，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离开京都时，沈梨也才八岁。
父亲沈国拥官拜首辅，同年，被栽赃入狱，为了保全沈府上下上百口人，沈国拥在牢中自缢，沈母林曼接受不了打击，在灵堂前撞棺殉情。
林氏一死，妾室何玉莲携一双儿女上位，沈梨则被赶出沈府，好在，祖母陈氏将她接过蓟州细心抚养。
当初，何玉莲虽是以徽州何府的名义进府，但隶属旁支，既没有经商的手段，也没有掌家的能力，沈府落败多年还能维持表面风光，也亏得她能说会骗，拆得东墙外去补西墙。
如果说，何玉莲送往蓟州的那封信，是一切的开端，那沈梨入京都就是正式开局。
楼枭能以沈梨为饵，向何玉莲抛出橄榄枝，给她一个一劳永逸的机会，此时的何玉莲又怎么舍得错过呢？
“姊姊，你再等下去，楼下的茶都要被他们喝完了，”元九猫着身子说。
早就过了吃朝食的时间，客堂内的三个跑堂伙计，人手一个茶壶忙得不亦乐乎。
乍一眼，像是在闲话聊天，可眼睛却总是时不时往沈梨这边瞟，恨不得死死地粘在她身上。
夙音习以为常地伸了伸懒腰：“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蓟州才女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吗？”
打小就泡在诗词歌赋中的沈梨，早有才女之名。
有一年，一道士经过蓟州，说沈梨“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这一传十，十传百，蓟州人都叫她“似花人”。
似花人？似花人！一是夸沈梨如花般多滋摇曳，二则是说她娴静温婉，袅袅婷婷。
后来也不知怎的，越传越邪乎，沈梨越想摆脱，这个标签绑在她身上，越是严丝合缝……
“祸国殃民？”一向夸沈梨长得好看的元九，竟表现出一丝诧异，“水过满则溢，月过盈则亏，有的事情在我看来未必是好事。”
“认识你这么久，这话听起来，还挺有水准的。”
一直没说话的沈梨眼皮一抬，往他嘴里塞了块栗子糕。
元九眼睛噌得一亮：“这块栗子糕好好吃！”
沈梨笑笑没说话。
京都食店的糕点一直都是常换常新，味道好的未必好看，好看的未必好吃。
上一世，托何玉莲的福，沈梨几乎尝遍了京都所有食店的招牌。只可惜，甜得发腻的东西，到头来最致命。
“你要觉得好吃，我这就托人去买，难得来玩，想吃什么想玩什么与我说便是。”
何玉莲用审视的目光扫了一眼周围，进门时，攥着块丝绸面料的方帕轻掩了掩鼻，抬手时扶了扶头上的镶玉花金簪，明明已是个半老徐娘，举手投足间却还是韵味十足。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随后抬手攫住沈梨的下巴，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六年未见，长得越发水灵了。”
沈梨打落她的手，往后退了步，眼中的戒备和疏离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你是谁？”
“沈梨，不过六年，你倒是将在沈府学的礼仪规矩忘得一干二净，”沈娇笑着走到沈梨身边，嘴角不屑地勾起，“见到母亲，还不跪下问安？”
母亲—
沈梨冷嗤。
妾室上位，自封主母。
自以为穿金戴银能彰显贵气，可回回在外与人叫嚣，用的都是沈府名号，就连父亲当年留下的关内弟子，哪个不是被她吃抹干净，扔在角落？
如今的沈府，千疮百孔，早已不比当年，想要摆谱，就这点手段？
“原来是何姨娘，六年未见，我母亲这套镯子在你手上养得温润了不少，更显颜色了呢！”
沈梨故作惊讶地掩了掩嘴，好似恍然，主动牵过何玉莲的手，好一阵寒暄。
“沈梨，你说得什么话，这镯子……”
沈娇张口驳回，但低头见到何玉莲手上的缠枝花纹金镯时，不免语塞。
这个缠枝花纹金镯，是沈国拥在大婚当日亲自戴到林曼手上的，听说林曼信佛，还特地找白龙寺的大师开过光。
所以在沈国拥仕途正盛时，这些想巴结沈府的官眷都是凭镯认人。
“这个镯子在我这保管了六年，也该物归原主了，”何玉莲爽快地脱下镯子，交到沈梨手中，“我当时也是情急，将你父亲的死怪在你头上，这才导致你离家六年未归，都是我的错。”
过硬易折，过软则刚。
先示弱，以退为进，这招，何玉莲屡试不爽。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知情的老人都知道，是何玉莲将罪责凭空推到一个妇人身上。
说什么林氏克夫，让人下了降头，这才祸及沈府，甚至还勾结宗亲，将年幼的沈梨赶出了沈府。
要不是祖母陈氏及时赶到，沈梨早就死了。
如今，一句错了，就想将过去一笔勾去？
想到这，沈梨闭了闭眼。
上一世，何玉莲几句好听话就被她哄得一愣愣的，最后被她害成这样，死得真的是一点也不冤……
“哪能是您的错！”沈梨矢口否认。
何玉莲面上一喜，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沈梨一句话又打回原型：“六年前，沈梨也才八岁，母亲留下的这套头面，要不是有姨娘细心保管，早就不知道被谁给占了呢！”
不光手镯，沈梨要的将会是全部。
“手镯已经给你了，你竟还要头面，你……”沈娇急冲冲出来辩驳。
何玉莲连忙开口打断，将沈娇拉到身后，眼神充满威慑：“这里哪有你讲话的地方，退下！”
而后面色一缓，握住沈梨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说：“这套头面是你阿娘给你留下的，你既已开口，说明有了保护它的能力。今日回府，我便将你阿娘留下的，一样不落地交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