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即将崩溃的纺织业
州民兵撤离后的第四天，波士顿的空气里依旧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昏暗潮湿的酒馆中，酒液的酸腐味与汗味混杂，工人们挤坐在破旧的木桌旁，低声却激烈的交谈着。
奥尔班站在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上，手中挥舞着皱巴巴的传单，大声喊道：“兄弟们，仓库里堆满了布料，他们却让我们饿着肚子，我们为何还要留在波士顿，为何还要从事纺织业相关工作？”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愤怒的回应，奥森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叮当作响：“没错！我们去别的地方，凭我们的双手，难道还找不到活路？”
工人们纷纷点头，眼中闪烁着不甘与决绝，自从州民兵撤离后，他们拿着写满“波士顿仓库积压如山，此处已无希望”的传单，走上街头，向每一个人疯狂宣传。
他们指着远去的工业区大声控诉，那群邪恶工厂主，宁愿让货物烂在里面，也不愿意给我们一口饱饭。
一场名为“逃离波士顿”的野火迅速蔓延，一群工人走上街头，向路人宣传波士顿已没有未来。
原本大部分人将信将疑，认为纺织工人是被打压后，在宣泄情绪而已。
但过了没几天，一则未经证实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波士顿，马萨诸塞州的绝大部分银行做出了停止对纺织业再贷款的决定。
《波士顿商报》第一时间反击，指出纺织业正处繁荣，每季度销量上升，这则消息无中生有，意在破坏波士顿稳定。
为了增加可信度，波士顿商报罕见的拿出了详实的数据，从同比、环比两个角度，论证纺织业处于繁荣之中。
详实的数据压住了蠢蠢欲动的工人，而就在这则消息即将偃旗息鼓时，事情出现了重大反转，劳伦斯兄弟中的哥哥阿莫斯.劳伦斯，晕倒在波士顿银行。
据银行职员说，在劳伦斯先生晕倒之前，行长办公室爆发出激烈的争吵。
瞬间，银行业停止贷款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在纺织行业炸开了锅，工人们收拾行囊，带着对未知的忐忑与对现状的不满，成群结队的离开。
工厂主们慌了手脚，那些原本就破损的织布机，在这股浪潮下，价格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线下降，市场上的轻微破损的大型动力织布机，已降到60美金一台，并且还有不断下探的趋势。
而此时，雨果坐在特莱蒙酒店的豪华套房里，悠闲地品着红酒，看着窗外慌乱的街道，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工人们在暴力反抗失败后，在绝望情绪弥漫下，抓住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道理，把它四处散播，丝毫不考虑逻辑上的错误，这属于典型的倒果为因。
不过他不想批评这种行为，掐灭希望，不是一个绅士的行为，况且这里面还有他和纺织业三巨头的功劳，他们安插了不少人在酒馆，只要有人提出纺织业将完蛋的话题，那些安排好的人就会不遗余力的认同，顺着他的话来说。
工人本就为了宣泄情绪，现在还有人附和，激动之下，会对自己的想法更加笃定。
或许有理智的工人看出来不对，但他们此时的心态极其复杂，不会轻易开口反驳。
一方面他们想回到工厂继续上班，通过双手养活自己，但另一方面，暴力罢工的失败，以及后来警员和民兵大肆抓捕和严刑拷打，都让工人心中憋着一股气。
现在有人提出纺织工人离开波士顿，他巴不得这则消息传播范围更广，最好与工厂主们同归于尽。
“你认为他们能成功吗？”
雨果在沙发上紧了紧毯子，四月的波士顿这几天迎来了降温，让害怕寒冷的他有点不适应，想回到纬度更低一点的纽约。
“能，纺织业依赖熟练工人。”康纳答道。
“那是以前，现在有了新的专利。”雨果含笑说道。
在以前，织布机普遍依赖工人肉眼观察经线状态，发现断裂后手动停机，这就让工厂对熟练工人的依赖性很大，现在有了自动探测装置，纺织工只需要停下机器，手动更换。
外面那群傻乎乎的工人，还不知道技术已经革新，抱着同归于尽的办法，迫使工厂主满足条件。
他们不知道自己已是一群可以随时抛弃的垃圾，技术的进步让人为因素大大减小。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应该是威尔逊吧，这段时间他几乎天天来。”康纳起身说道。
雨果道：“等到织布机一钱不值的时候再谈。”
他突然想回到二楼的那间房，但站起身后才想起来，那名自称来波士顿探望亲戚的美丽女士，已回到老家费城。
雨果选择了相信，毕竟美丽的女士最会骗人，假装被骗一下又能怎样。
然而，房门打开后，雨果猜错了，来的人不是威尔逊，而是去匹兹堡找人的西恩。
“找到了？”雨果开心的问道。
“花了不少时间。”西恩脸上风尘仆仆，“你说他是个发明家，但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巡回剧团，靠机械木偶戏赚钱，要不是他的名字罕见，我都以为找错人。”
“花了不少时间。”雨果念叨两句，懂西恩口中的意思，大方的掏出10美金，示意对方干得不错。
随后他朝西恩身后望去，这位艾萨克.梅里特.胜家，日后发明脚踏式缝纫机的人，长着浓密的大胡子，体格异常宽大，半边肩膀好像能抬起一台小型织布机。
胜家道：“先生，我的确是一名发明家，只不过暂时遇到了一点困难”
“我也是一名发明家。”雨果点点头，小时候家里就有一台Singer缝纫机，说明困难是暂时的，这人未来会成功。
“原来是同行，我以为你要买我的专利。”
胜家在来的路上，已想好了对策，如果对方是对岩石钻孔机的发明感兴趣，他要用在木偶戏中锻炼出的精湛话术来说服对方。
如果是木刻印刷机，不会再犯夸大其词的错误，不谈及自动工作的概念。
可随着见面，对面那位穿着打扮精致、名贵的先生，看起来像是在邀请同行聚会，胜家的神情瞬间黯淡下去。
“你看我这记性。”雨果瞧见胜家脸色不对，补充说道，“我还是一名商人，经商占据了很多时间，发明的事情就放下了。”
胜家见事情有转机，兴奋的问道：“你看中了哪个专利，价格都好商量。”
多年的剧团生涯，让胜家迫切想要改变现在的生活，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梦到自己成为富豪，住在宽大的城堡，拥有几十名仆人，过着令人羡慕的日子。
“专利？不，你误会了。”
雨果不知道胜家在此之前还有专利发明，他来到桌子前，铺开纸张，展示手绘的脚踏式缝纫机：“我需要你帮我完善这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