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底色
木屐叩击地板的声响清脆如碎玉，少女立在浅川烛面前，振袖上藤色菖蒲纹随夜风轻颤。
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间，珍珠簪子垂落的细链正巧悬在耳后三寸。
最为引人瞩目的是她白里透红的小脸，即使还未完全长开，却也足够称得上是倾国倾城。
少女察觉到浅川烛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不断流转，顿时不悦地轻咳了两声。
“额...”
经由她的提醒，浅川烛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尴尬地笑着：“抱歉，刚才不知怎的，我突然有些走神。”
“没关系。”
少女的声音虽然听上去奶声奶气的，其中却不乏一股上位者的压迫。
“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如果我说自己是不小心闲逛到这里的，你相信吗？”
“不可能。”少女直勾勾地盯着浅川烛的眼睛，没有丝毫偏移：“这附近已经被我布下结界，所有人都会绕行，即使有人凭着强烈的意志走入结界，也会无视警视厅。
而你此刻正站在这里往里边看，就说明我的结界对你不起作用。
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老实说，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说话间，少女手中已然多出两张白符。
“别冲动啊！”浅川烛可不愿意在门口跟人莫名其妙地吵起来，为避免误会继续加深，他只得声称自己是芹泽龙马的助手，来此是为了寻找对方。
听完浅川烛的讲述后，少女如同一个小大人般沉思着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不过我不会让你进去的。”
浅川烛肯定不会放弃，于是继续尝试说服少女：“为什么？我跟着你一起进去，肯定能帮到你的。”
“不行。”
可惜少女脸上完全没有任何通情达理的意思：“你是平民，而我是隶属官方组织的阴阳师，我不能让平民置身险境。”
没想到，这少女竟然还这么有责任心。
浅川烛知道继续劝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于是便打算等一会少女进去后，他再跟进去。
然而，少女却看穿了他的这点小心思。
“如果你打算趁我不在时偷偷溜进去的话，就趁早放弃这个念头吧。”
紧接着，她抬起白玉般的手指指向警戒带。
“警视厅已经完全被我的结界覆盖，和覆盖街道的结界不同，它具备杀伤能力，任何没有经过我允许就贸然跨过结界的人，都会瞬间变成烤鸭。”
“烤鸭？”
浅川烛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提到烤鸭，简单想了想，可能是少女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描述结界具备烧伤能力，能够瞬间将一个人烤成“烤鸭”。
顺着少女的手指看去，他这才发现，原来围在警局外边的并非警戒带，而是由一张张白符拼接而成的长条。
而它们之所以会呈现黄色，是因为结界正处于运转状态，所以白符才会被黄色笼罩。
知晓这一点后，浅川烛不由地有些后背发凉，如果刚才他一不小心毫无准备地穿过结界，他现在说不定已经被烤熟了吧？
想到这，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目光缓缓转回到少女身上。
真是可怕的少女啊！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面前的“警戒带”都是少女一人布置，那画面还真挺有意思。
少女的身材本就娇小玲珑，和服又不适合运动，于是她只能蹩手蹩脚地拖动着符纸小心翼翼地绕着警视厅外围转圈...
真是可爱的少女啊！
再次察觉到浅川烛目光中闪烁的异彩，少女忍不住皱起柳眉。
“你是在想一些非常失礼的事情吗？”
“完全没有哦。”
浅川烛当场否认，他怎么可能真把自己内心所想说出来。
“没有最好，总之，你如果实在担心的话，就在门口等会吧，我会尽力把人救出来的。”
说罢，少女不再纠缠，蹑手蹑脚地从符纸下边爬进结界。
起身后，她还不忘用小手拍拍裙摆的灰尘。
目送少女走入警视厅大堂，浅川烛嘴角微微勾起，并从脱下校服外套，露出黑色道袍。
平时他都把道袍的下摆塞到裤子里，然后再把校服穿在外面。
虽然听上去又热又不方便，但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
有黑色道袍加身，安全感爆棚。
道袍不仅能像上次面对赤潮时，提供可观的精神防御，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结界的干扰。
有了它，眼前的结界根本算不得什么。
即使没有结界，浅川烛也能凭着自己的本事把结界破坏掉，不过这样一来，少女自然也就会有所察觉。
浅川烛可不愿意再继续听少女的唠叨，于是便也像少女之前那样，谨慎地翻过符纸。
别问为啥不从从下边爬，那实在是太丢人了。
登上台阶，进入警视厅大堂，近距离观察其中的惨状后，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浅川烛也忍不住觉得太残忍了。
在被桌椅遮挡的地方，躺着好几个被残忍地杀害并肢解的警员，其中一个下半身完全消失的中年警员竟还奇迹般地留有一口气。
他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只能张着嘴小口喘着气。
或许正是因此，刚才的少女才没能注意到他吧。
浅川烛立刻跑到警员身边，想要稳住他的情况。
然而下一刻，警员便抬手紧紧握住了浅川烛的手腕。
“不、不要救我...”
警员挣扎着睁开眼，当他看见浅川烛年轻的面孔后顿时一惊：“你...是上次芹泽前辈带来的那个孩子...快走...这里很危险...”
“大叔，别说话，我现在就为你处理伤势。”
“快走吧...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情况...我已经没救了...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外边的大人...千万不要回头...一直往外边跑...”
说完最后一个字，警员便彻底没了力气，双手瘫软在地上，视线也随之变得非常浑浊。
他死了。
这不是浅川烛第一次亲眼见到死人，但却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到底有多么脆弱。
即使是经常与邪祟打交道的警察，也会像普通人般，无力地死去。
这个世界从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美好。
它的至暗面自始至终都以残忍的灰作为底色。
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