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诸位忠臣,该醒醒了!
相较武将的激昂,文臣则显得冷静不少。
程畿出列道:“殿下有以战促和之雄心,微臣深感激励,只是孙权、陆逊奸诈,而我军要攻伐的,无论是夷陵、江陵,还是夷道,都易守难攻,微臣担心恐难见成效。”
“再则,以如今陆逊的防御姿态,若我军大军压境,只会愈发据险而守,若是孙桓守下我军几波进攻,到时我军士气跌落,稍有不慎,恐会遭有不测。”
“微臣以为,当慎重起见。”
刘禅抬眸。
他目光淡淡的扫过程畿,这名臣子身着文袍,位次跟马良不相上下,略一思索,想起来此人是谁。
从事祭酒,程畿!
在刘备的临终遗言中,似声音颤巍时,曾提到过此人,这是个忠臣,性情似乎很刚烈,不屈其身。
刘禅平和道:“祭酒,你是否是担心施压不成,反变成孤军深入?也担心朝廷的施压,孙权、陆逊不会上当?”
程畿点头。
他的确有此担心。
孙权奸险,之前就敢背盟友之约,偷袭荆州,又岂会轻易的屈服退让?而陆逊虽是初担大任,然几个月的对峙下来,已显露老辣成色,只是大军压境,恐难以起到实质威慑。
反会拖耗大汉国力。
他内心实在觉得此举太过冒险。
也颇为不智。
不过,他倒也理解,刘禅年轻气盛,自咽不下这口气,但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多有忍辱受辱之时,何以因一时意气,就枉顾事实,徒添变数事端?
刘禅扫视殿内文武,眼中早已没了之前的不安和忐忑,他现在已越发适应‘皇太子’的身份。
刘禅淡淡道:“祭酒的想法,我可以理解,只怕殿内不少大臣,也秉持着同样心思吧。”
“或许让诸位有些见笑。”
“孤在来永安之前,同样是这个想法,甚至...孤比诸位大臣还要保守几分,孤甚至亲手写了一份劝谏书,想劝谏父皇,不该怒而兴兵,当及时退兵。”
“然而当孤来到永安,亲耳听到陛下的遗言。”
“孤才赫然惊觉,这种想法是错的,而且是大错特错。”
一语落下,却惊得殿内文武,不由得齐齐抬头,眼中满是惊愕跟茫然。
错?
哪儿错了?
刘禅身子微微后倾,俯视着下面文武官员,淡淡道:“孤且问诸位一件事,诸位认为当今天下还是乱世吗?”
诸葛亮眉心微动。
他抬头看了刘禅几眼,心头却是暗暗一沉。
马良道:“自是乱世,只不过眼下曹贼窃占中原,而孙狗霸占江东,但天下四方依旧有正义之士,以待王师,也始终有野心勃勃之辈,妄图搅动风雨。”
刘禅摇头。
他缓缓站起身,甩了甩有些宽大的袖子,“侍中何必自欺欺人,如今的天下格局,已然是三足鼎立,曹魏占据长江以北,孙吴占据长江以南,而我大汉只有西南一州。”
“天下自黄巾之乱,便已是枭雄并起。”
“但随着官渡之战结束,曹贼一统北方已成定局,虽还有零星势力在顽抗,不过影响不了什么大局了,而在赤壁之战后,三足鼎立之势已初见雏形。”
“天下真正没确定下来归属的只有荆州。”
“随着襄樊之战,也可以说是荆州争夺战落幕,三方势力对荆州的最后争夺,彻底划上了尾声。”
“三方势力版图已基本确定。”
“只是陛下不甘心放弃荆州的人口资源,还想为关将军及数万将士报仇雪恨,因而才发动了这次东征。”
“但就像是之前丞相和李中都护所言,如今朝堂上下,几乎都默许孙权据有荆州南部全境,也默许孙权达成‘全据长江’的战略目的。”
“退容易。”
“但这一退,就回不来了!”
百官沉默。
刘禅负手而立,一身丧服,随着空气流动,轻微拂动,稚嫩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初露锋芒的潮红跟坚毅。
刘禅继续道:“襄樊之战落幕,不过两年,孙权就已在南郡建立起十分稳固的防御阵线,大汉的军队一旦撤退,又在战略方向及时的调整下,荆州三郡将彻底失去。”
“若这是乱世,荆州作为四战之地,孤可以选择舍弃。”
“用来保全自身的有生力量。”
“但现在不是乱世了。”
“我父皇之前一直秉承的战术思想,即‘存地失人,则人地皆失;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在当下已经行不通了。”
“三足鼎立下,当寸土必争,镏铢必较!”
“这种大的战略战术思想转变,我父皇已经反应过来了,但诸位大臣,在这方面,却显得有些迟钝了。”
“当争不争,看似求得一时太平,实则是取死之道。”
“诸位大臣,诸位忠臣,该醒醒了!”
刘禅长身而立,用力的敲了敲身前的漆案,眼神充满了恨铁不成钢。
蜀汉势力本就最末。
更需要获得额外人口资源供应。
南郡拿不回来,刘禅认了。
毕竟孙权图谋了那么久,为了东吴的长江战略防线,孙权也是绝对不会放弃,但借机让孙权吐一些资源出来,却是十分有必要的。
总不能兴师而来,败兴......
这都不是败兴了,这分明是灰溜溜的夹着尾巴离开,还不带走一片云彩,要是夷陵之战败了,他只能咬牙忍了,现在蜀汉军备完整,哪能白来一趟?
真当蜀汉是家大业大啊?
现在明摆是三足鼎立了,蜀汉再稳,能稳得过全据北方的曹魏?能稳得过占据南方的东吴?
就得刀尖舔血。
就得让孙权也落不得自在。
失去荆州三郡,蜀汉肉眼可见的,没有一统天下的可能了,至少几率很小了,蜀汉要是不发疯一下,孙权又岂会投鼠忌器?
他又如何能回朝后快速压制国内动荡!
还有平定南中叛乱?!
他虽对历史具体走向不明晰,但多少还是清楚,南中这次叛乱跟东吴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就跟马良暗中游说沙摩柯在荆州闹事一样。
在刘禅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之后,整座大殿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屋外滚滚的雷声,还在不断响彻,现在殿内文武官员,全都沉默,也全都在低眉消化着刘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