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拜会影城
“阿云！”
赵雅之眼睛亮了起来，快步奔向影棚门口那道颀长身影。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响惊动了正在补妆的夏萧月，她捏着粉扑的手停在半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对璧人。
八十年代的香港娱乐圈对艺人私生活向来宽容，恋爱结婚不过是为小报添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赵雅之自然清楚，何风云这般堂而皇之现身片场，分明是要将两人关系昭告天下。
“阿莲快看！”夏萧月用粉扑戳了戳身旁的小莲，“芝妹那位神秘金主终于现真身了。”
小莲正咬着吸管喝冻柠茶，闻言差点呛住。
她慌忙掏出纸巾擦拭溅在戏服上的水渍，眼睛却直往门口瞟：“比周刊偷拍的照片还要俊朗三分呢。月姐你说，他会不会就是何家那位......”
“想知道？”夏萧月促狭地眨眨眼，“不如你甩了阿发去试试？反正你比阿之年轻五岁。”
“月姐！”小莲急得直跺脚，耳尖泛起薄红，“人家就是好奇嘛。你看他腕表——”
话音未落，小莲突然发现赵雅之僵在原地。
原本要挽着男友往里走的赵雅之突然定住脚步。顺着她发颤的视线望去，陈钰莲倒抽一口冷气。
邵东来正带着方逸茗从二号摄影棚转出来，身后还跟着影城经理。
赵雅之血色瞬间褪尽。虽说这年头艺人谈恋爱再正常不过，但被大老板撞见男友来探班，总归像学生早恋被校长抓现行。她下意识要松开何风云的手，却被对方牢牢扣住指尖。
“邵……”她嘴唇翕动着刚要出声，邵东来却已笑吟吟抬手：“阿云？今日好兴致啊，怎么有空来这边玩了？”
邵东来身侧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影城经理，终于暗自松了口气。
先是撞见邵先生注意到那个青年，接着又冒出个女演员公然在片场谈情说爱，这要是被追究管理失职，自己怕是要卷铺盖走人。
峰回路转，邵先生竟叫出那青年的名字，莫非是自家子侄？
何风云循声转头，见邵东来一行人走来，眼中闪过讶色随即绽开笑容。
今早才想起这位老先生，倒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邵伯！”他牵着赵雅之上前招呼，又朝邵东来身旁的旗袍女子颔首：“方姨。”
方逸茗眼波微动。以何家少爷的身份肯唤她这声姨，已是给足颜面。
毕竟全港皆知她跟了邵东来十余年，至今连个名分都没讨到。
“臭小子躲在我这影城谈情说爱？”邵东来笑骂着捶了下何风云肩头，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
何风云顺势举起赵雅之的手：“我女友赵雅之，阿芝现在正和秋官拍戏呢。”
方逸茗适时接话：“台里重点栽培的新人，扮相演技都是一等一的。”
她特意加重语气，余光瞥见邵东来愈发舒展的眉梢，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邵东来确认赵雅之身份后并未显露讶色。能在片场自由走动的无非是邵氏艺人或无线职员，毕竟此时邵氏尚未开放合拍项目。
“阿伯，阿芝可是我亲自劝进邵氏的，现在她归我管啦！”
何风云嘴角微扬：“正想知会您，我手头攥着无线十五个点的股权呢。”
话音未落，在场众人齐刷刷望向青年，连赵雅之都睁圆了杏眼。邵东来却气定神闲道：“老爵士那部分吗？”
“正是。汇丰转手卖给我时，连带着和记黄埔的股份打包出售。上周整理文件才翻出这份惊喜。”
四周响起倒抽冷气声。有人终于认出眼前这位竟是港岛新晋船王之子，坐拥百亿资产的商界新贵。
“照这架势，得给你在董事会添把交椅？”邵东来打趣道。
何风云摆手笑道：“您饶了我吧，光手头摊子就够头疼。”
他确实看不上如今尚在襁褓的无线电视台。此时港岛电视普及率有限，邵氏根基仍在电影产业。
即便邵东来在未来叱咤风云，眼下身家尚不及李黄瓜等地产新贵，对于无线VB，何风云暂时也提不起兴趣。
邵东来笑着摇头：“也是，阿云每天动辄上亿流水，看不上我们这小本买卖。”
他清楚自己旗下影视产业加上东南亚院线渠道，全年利润堪堪摸到九位数门槛，与和记黄埔的庞大体量确实相差悬殊。
两人沿着摄影棚通道缓步前行，邵东来忽然揽住对方肩膀：“既然难得过来，先陪我巡视片场，收工后到寒舍小酌几杯如何？”
“邵叔开口，自然要作陪。”何风云爽快应承，余光扫过远处正在补妆的赵雅芝。
老狐狸怎会看不出年轻人心思，故意揶揄道：“突然拉你当苦力，赵小姐不会怪我耽误约会吧？”
“她下午有通告要赶，我本就是来探班打发时间。”何风云笑得坦荡，心里却盘算着晚上如何补偿佳人。
邵东来会心一笑，率先推开三号影棚铁门。
二号摄影棚内，方逸茗领着邵东来刚跨过门槛，监制古常迅和导演张玉刚慌忙从监视器前起身。
当瞥见邵东来身后十指紧扣的何风云与赵雅之，古常迅瞳孔微缩，无线高层最忌讳艺人公私不分，这丫头竟敢带着男友撞在邵先生枪口上。
“邵先生，方总。”古常迅躬身时，余光扫过赵雅之泛白的指节。
方逸茗适时打破僵局：“这位是何风云先生，集团新任董事局成员。”
清亮嗓音在棚内激起骚动，场务手中的反光板哐当落地。
“久仰。”何风云伸手时虎口相触，古常迅才惊觉自己掌心沁着冷汗。
这些天茶水间流传的八卦突然具象化，原来那位身价百亿的船王之子，竟是眼前这个穿休闲夹克的年轻人。
“阿芝承蒙关照。”
何风云拇指摩挲着女友手背，古常迅瞥见赵雅之耳尖泛起薄红。他连忙堆笑：“赵小姐镜头感极佳，今天的戏都是一场过呢。“
棚角传来道具组搬动布景的响动，邵东来正与郑起云寒暄。他现在是无线电视台的招聘，多少要打个招呼。
聊过几句，邵东来转过身：“好了阿云，他们还要拍戏，咱们去半岛喝会儿下午茶？”
何风云先向古常迅颔首致意，转头又压低声音对赵雅之道：“我先撤了。”
赵雅之低低应了声，指尖无意识绞着戏服下摆，心绪纷乱。
待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片场顿时沸腾起来。
“芝姐你藏得够深啊！”小莲蹦跳着冲过来，马尾辫在脑后甩出活泼的弧度，“船王之子、何家大少竟是你男友！”
古常迅摘下眼镜擦拭镜片，苦笑道：“阿芝你这手瞒天过海，连我都给唬住了。”
他重新架好眼镜时，镜片后闪过精光，“不过何生当真大手笔，我听说他从邵爵士手里盘下了不少无线股份。”
“强哥误会了。“赵雅之慌忙摆手，“那些股份是汇丰银行转售的，原本就打包在和黄股权里。”
“可方才邵爵士待何生……”古常迅欲言又止。他分明瞧见那位影视大亨拍着年轻人肩膀，眼角笑纹都深了几分。
“他们祖籍同乡。”赵雅之索性坦白，“何生唤他世伯的。”
“原来如此！”古常迅恍然拍掌，抄起场记板吆喝：“都别杵着了！阿芝去补妆，三分钟后拍第七场！”
小莲拽着赵雅之躲到道具架后，杏眼亮晶晶地追问：“快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他追你时......”
少女叽喳声混着片场杂音，在春日暖阳里漾开涟漪。
晚上赵雅之推开家门，果然看见何风云懒洋洋歪在沙发上看电视。
说是看电视，男人修长手指正百无聊赖地转着遥控器。
八十年代老港剧的布景浮夸得扎眼，何风云打了个哈欠，正要换台就听见门锁响动。
“老公！”
赵雅之甩掉高跟鞋，乳燕投林般扑进男人怀里。真丝衬衫蹭着何风云的羊毛衫，带起一阵栀子香。
“捡到金元宝了？”何风云捏了捏她泛红的脸颊。
怀里的人仰起脸，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就是高兴嘛。”
那些年片场总有人用余光偷瞄她。带着司机独来独往的年轻女星，谁不揣测她背后藏着什么故事。茶水间飘来的“包养”“外室”像细针扎进耳膜，她躲在洗手间抹过眼泪，却从不在他面前提半个字。
今天何风云往片场一站，所有窃窃私语都化作殷勤笑脸。导演亲自给她搬椅子，化妆师夸她耳环衬肤色，连场务都抢着递保温杯。
此刻她跨坐在何风云腿上，指尖勾开他领口纽扣。往日羞于尝试的姿势，今夜都抛却矜持。
落地窗映出交叠身影，她咬着唇解锁新花样，直到男人扣住她后颈轻笑：“这么卖力，明天不用拍戏了？”
“戏，哪有你重要……”
何风云这些天过得格外滋润，白天在跑马场看赛驹扬蹄，夜里就包下整层酒楼开派对。
赌船的名声随着叶汉放出的风声，像野火般烧遍了港岛每条街巷。
最早登船的那批赌客成了活招牌，酒局上总要吹嘘赌船里能边玩百家乐边看脱衣舞，说得那些老色胚们直咽口水。
和胜和的叔伯们这回也下了血本，斧头俊往茶楼里扔出几摞钞票后，原本病恹恹的老头们突然精神焕发，连拐杖都不要了，挨个给南洋的旧相识发电报。
斧头俊看着账本直咂舌。
光是叔伯们牵线搭桥，顶级贵宾票就订出去几十张，普通席位的船票更是被抢得精光。
那些平日里哭穷的古惑仔，这回掏钱时倒是一个比一个爽快，连码头扛包的苦力都凑钱买了张散客票。
真正让全城轰动的还是叶汉的手段。五十张烫金请柬早被各大豪门预定，百万入场费不过是开胃菜。
三艘赌船启航当天，码头挤满了来看热闹的市民，运钞车在警车护送下开进货舱，光船票钱就堆成了座银山。
当汽笛声在维多利亚港消散时，濠江某座洋楼里，华云锋捏着报纸的手指关节发白，终于脸色巨变。
船王之子何风云，帮着赌王叶汉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