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门兽
正午十二时的阳光像一把被炙烤的铜镜，将碎金般的光斑烙在青石板路上，一路踏着影子前行。
不多时，在经过一个卖油纸伞的老妪时，西北方向的天空突然被一道铅灰色围墙截断。李树有些口干舌燥。
——那堵六米高的砖石垒砌物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局部坍塌处裸露的夯土层里嵌着锈蚀的箭镞。
虽是正午，阳光径直照射在铅灰色的巨墙上，但其的影子还是覆盖了大半条小巷。原本的燥热也已然褪去。
影影绰绰间声响传来。
“叮当！叮当！”
路过的黄包车夫突然勒住缰绳，车辕悬挂的铜铃在死寂中发出三长两短的颤音。
那种金属相撞的脆响仿佛有人将冰锥碾过青石板，每一下都精准地敲击在李树的神经上。
李树站立不动，身体不知不觉间紧绷，伸手摸向腰间，那里有着他的安身立命之本，一柄匕首，一个一拉就开的锦囊。
匕首是他许久之前的老伙计了。
锦囊鼓鼓囊囊，装有辣椒石灰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粉末。
至于有几种混合，李树不确定，他只是在见到有刺鼻，辣眼睛，尝起来味道极大的就往里加。
静等片刻后，李树才慢慢挪动脚步，沿着巨墙，不疾不徐的离开巷口，走向幽暗的深巷。
……
“这，这是！”李树望着出现在眼前的三重门楼，有些瞠目结舌。
回山武馆！四个大字高高刻在门扉的牌匾之上。没有銮金修饰，有的只是行云流水般的入木三分，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然而就是这样的简谱，让李树产生的第一感觉不是穷酸，而是敬畏。
那个他从未见过的世界，仿若在此刻掀开了一角！
牌匾下的则是出现了一道大门，准确来说不应该叫做大门，而是，巨门！
乃至，城门！更为贴切。
当视线顺着门楼向两侧延伸，青色的台阶上林立着两尊两米多高的镇山兽，落下的剪影将正午阳光切割成颤抖的刀锋。
铜钉门此刻在正午阳光下暴露出令人胆寒的朱红色，红得有些妖艳。
直径半尺的鎏金门钉表面布满鱼鳞状的雕饰，露出底层黑铁打造的饕餮纹浮雕，每个兽眼窝里都凝结着沥青状的暗红物质。
李树摸了摸门扉，入手冰凉，一股寒气不受控制的从尾椎骨升起，直窜天灵盖。
李树一惊，后撤几步，观察片刻后，见无异常发生，尝试性的伸手一摸，熟悉的感觉传来，这次李树没有松开手。
凉意褪去，随之而来的则是温玉般的触感，此刻的门扉不像是死物！
李树目光奇异的扫视着门扉，似是想到了什么，为了印证猜猜，他开始了尝试，伸手，缩回！
伸手，缩回！
数十次后，门扉震动，两边整齐对称的门环簌簌作响。
不多时，几个漆黑大字突兀的出现在朱红色中，“小子，有屁快放，没事赶紧滚蛋！”
李树看到大门的反应但不害怕，反而松了口气。面对未知的东西，他还有些紧张，但是这个东西他见过。
确切来说是在书中看到过这东西的记载！
门兽，大元一种奇异的族群，喜好居住在人多的地界，攻击性不强，因多附着在大门上，故被称为“门兽”。
李树逮着大门一直看个不停，见李树没有回应，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传来，“来者何人，有何要事!”。
伴随声音而来的还有字迹的变化，“哪来的土老冒，竟然不识通用语！”。
李树脸色一黑，“土老冒骂谁呢！”
“当然是骂！”声音传出一半戛然而止，“好小子，够阴险！”
李树赶忙赔礼，他可不想还没进武馆就招惹到麻烦。
“这，这位门兽老哥，我开玩笑的，你别介意”话到嘴边不知该如何称呼，李树干脆族群起手了。
见到大门没有反应，李树只能道明来意。
“入武馆？
可有世家大族的准许度牒？”
“没”
那，学堂，私塾山长的引荐书？总该有了吧”
“也没有”
“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李树这时候也有些心虚了，有些底气不足，“李树，青云街，白华路，掷金楼”
空气陷入了死寂。
“李树是吧，一年前与父母走失，不是林城人，这个不合格。”
“被掷金楼做补血药膳的那老头收留，三个月前痛打调戏良家，嗯，无故殴打良民，不合格。”
……
李树被眼前的门兽搞得一愣愣的，不是还要查户口是吧，查那就查吧，你这搞得是像是在审判似的是怎么回事!
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这破门竟只会搞一些歪门邪道。
不行，以后要是我成为武馆话事人绝对不能让它担任如此重要的职务。
要知道这可是关乎武馆鲜新血液的注入的，马虎不得，绝不能让报复心如此强烈的人门兽担任！
他就应该去守厕所的大门，不行，不行，这个更加不行。
就在李树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兽给出了李树的审判结果。
“让我看看是谁担保，额，行吧!”
“李小子，现在你有三次机会证明你是否有资格进入武馆，全力向我攻击。
温馨提示，这可能关乎你在武馆的待遇，所以不要想着藏拙。”
李树凭借之前的敲击，感觉这门的硬度就算比不上钢铁，也差不了多少了。
围绕着大门走了几个来回后，李树选择了一块相对来说较为平整的门面，蓄力下蹲一拳打出。
彭！
略显沉闷的声响穿出。
大门随拳头凹陷，后轻轻的将李树推开，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是有一种绵密之感。
噔噔！
李树一时不察被这股力量推得，退后了几步。
不知何时，三颗布满鱼鳞的鎏金门钉，长长了些许。
“嘎嘎，小伙子不错呀，继续继续！嘎嘎”
大门传来一阵怪笑，不知为何这笑声给李树一种，他是小喽啰，命不久矣的感觉！
放下行囊，甩了甩胳膊，李树原地来了个热身。
退步来到青色台阶边缘，身体下蹲，重心下移，右腿用力一蹬，一个助跑，在要靠近大门的时候，身体一侧，用肩膀撞向去。
咚！
声响穿出的同时李树借力后退，门上出现了一个人行凹坑，六颗鱼鳞门钉悄然伸长。
“！小伙子可以啊，有两下子！”门兽声音这次变得庄重起来。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赶紧吧！”这次门兽的声音变得有些迫不及待起来。“我很看好你，前面已经是上等了，再来一次，我相信你这次还能更好，加油”
李树有些狐疑，这门兽什么时候如此好心了，还一副完全为他考虑的样子。
难道是错怪他了，他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不过事关自己未来在武馆的前途，李树不敢大意，再次摆开架势，马步后蹲，弯腰蓄力，一个直拳直接轰出。
砰！
“啊！”
宛若打在树木的声响穿出，同时还伴随着一阵惨叫。
打在门上后一股与之前的截然不同的触感传来的瞬间李树顿感不妙，只是为时已晚。
望着发红的拳头，李树咬牙切齿，妈的！这个死门兽果然没安什么好心，李树暗骂。
“小子，今天老夫就给你上一课，练武可不是靠耍小聪明就可以的，你这点疼痛都忍受不了，还是趁早滚蛋吧！
练武又不是修仙，只需你打打坐，欣赏欣赏风景什么的，最后再来个悟道，修为就框框上涨！
武者哪一个不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在锤炼自身的痛苦中浴火重生！”
李树虽然觉得他说的有理，但敢肯定这里面门兽绝对有公报私仇的成分。
“受教了”李树抱了抱手，不管情不情愿，当下服个软肯定是没错的。
看到李树吃瘪，门兽的心情都舒畅了不少。
嘎嘎嘎，这次的声响在空旷的街道上隆隆回响，李树被这突兀的变故震得耳膜震颤，双腿发软，险些跌坐在地。
看到李树的反应，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咳咳，那什么，李树是吧！你用实力证明了你有资格加入武馆，赶紧去吧！”
话音刚刚落下，朱红色的门扉，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方行孔洞，透过孔洞，隐隐约约间可见其内隐隐绰绰的房屋。
一个巨大的吸力传来。
不待李树反应，李树连同包袱一同被吸入透明的孔洞之中。
街道恢复了最初的寂静，好似一位耄耋老者安静的注视这座繁华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