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将军说的是啊——
六炬狼烟急燃，火光冲霄三十里。
关中的气氛愈发紧迫。
此时，一条曹魏细作截获的蜀国情报已呈送至曹爽的手中。
——『建安十二年九月乙卯，延得丞相密匣于斜谷口，启之。』
——『见素绢书：“出吾柩下剑，可斩陈仓”。』
——『延遂伏地泣血，即令三军缟素，阳为发丧，假死脱身，阴遣汉中旧部五千人为先锋，三万人为后援，夜斫开石门道，兵临陈仓，剑指陇右！克定关中！』
“看看，看看…”
曹爽指着这密件，大喊道：“果然是那诸葛村夫的遗计，魏延假死，他是要下陈仓，取我陇右…蜀贼北伐之心不死…便是那诸葛亮死了，他们还要北伐，还要北伐！”
听得曹爽如此歇斯底里般的嘶吼，驸马何宴连忙劝道：“当年郝昭坚守陈仓，诸葛亮数倍的兵力都难以攻破，如今…那魏延想要攻取，也没那么简单！大将军，当务之急…是驰援陈仓，只要陈仓不丢…陇右就能稳住，雍凉就能稳住，那魏延的北伐自然也便会胎死腹中…”
“对，对，对！”
曹爽重重的呼气，他立刻下令，“传本大将军将令，关中诸郡悉数派兵驰援陈仓，还有…长安城即刻点兵，本大将军要亲领五万大军去与那魏延决一死战！”
五万大军是长安城的驻军，其实原本这个驻军是十万。
可就在几天之内，大魏普天同庆，半数边防军归乡省亲的省亲，娶妻的娶妻，谁曾想…这时候，兵力上倒显得捉襟见肘。
曹爽不知道魏延先锋军之后还有多少兵马，他只能全力以赴，不敢托大。
只是…
曹爽这般想，有人的想法却与他截然不同。
“不可…”郭淮公然高喊。
而这无异于触碰到这位新晋大都督曹爽的权威，使得本就不悦的曹爽脸色更添冷意。
“郭将军是觉得本都督的命令不对么？”
“不敢！”郭淮当即拱手，“末将是提醒，从蜀中出秦岭不止陈仓这一条道，斜谷山道还好…此间布有防护，我军驰援也来得及，可是…倘若蜀军又从子午谷杀出一支奇兵？子午谷北出口便是长安，若然如此…当待如何？”
“况且，敌将是魏延，他曾在诸葛亮第一次北伐时就提出子午谷奇袭…他是有可能兵发子午谷的！”
这…
郭淮的话让曹爽一怔，不由得迟疑了起来。
哪曾想驸马何宴，这个魏晋风骨中…极具浮夸派的代表人物，仿佛天生与这些边陲武人不睦。
他立刻反驳，“现在整个关中只有这么些兵马，不可能既救了陈仓，又防护子午谷，况且…魏延？就算他曾提及过兵发子午谷，可司马懿在子午谷布防了六年，空费人力、兵力，可到头来呢？蜀军可曾有过一次进入这子午谷中？子午谷这条山路年久失修，能不能走通？其间天堑，是不是绝路？这些都是未知之数！郭将军你这是杞人忧天吧？”
“可是…”郭淮还在据理力争，“子午谷…”
可惜的是，他的声音立刻就被曹爽遮盖，“何驸马说的对，当年魏延要走子午谷，是因为他那时是将，可现在不同了，时过境迁，他已是蜀军统帅！如何还敢冒险？况且…魏延倘若要走子午谷，现在兵临城下的就是长安了，何必攻那陈仓！他必然还是打算稳扎稳打，先取陇右，拿下雍凉，继而一步步的蚕食关中！”
曹爽的话让何宴连忙力捧，“大将军说的是啊！”
“我不管！”郭淮像是主意已定，“你们去关中救援，我自领所部去守子午谷…”
郭淮的话像是彻底触怒到曹爽…
曹爽狠狠的瞪向他，“哼”。
一声冷哼。
“看来，郭将军是不认我这个大都督啊！”
留下这么一句，曹爽头也不回的走了…
啊…郭淮一惊。
却听到何宴立刻吩咐道：“违抗军令，以下犯上，来人，拿下郭淮——”
…
…
钟会一出手，便展现出一个真正书法世家传承的广博与底蕴。
驿馆中，一张骨气通达的字帖呈放于司马懿的眼前。
是飞白书——
“竟真的是蔡邕的真迹，先父曾与蔡夫子有旧，他的书法我瞻仰许久…如此苍劲有力，妙有绝伦，动合神功…如此飞白书，也只有蔡邕才能写出来。”
司马懿称赞着这封钟会送来的礼物。
说起来，钟会本是来送司马懿去并州赴任屯田。
带来的飞白书，本是学生送给老师的饯行礼物。
可现在，局势使然…师徒对坐，又是一番别样的光景了。
“老师，蔡邕当年就是无奈之下的出仕，这才受到了董卓的牵连，客死长安…今时今日的老师就如同那时的蔡邕啊…若然老师冒险回长安，扭转乾坤之下，这份功劳自是归于曹爽，可若是有所差池，曹爽就能将长安失陷的所有罪责统统归于老师…老师势必会如同蔡邕那般遭受牵连，有的人能帮，有的人帮了…便是引狼入室，老师…三思啊！”
司马懿如何会不懂钟会话中的含义。
同样，他很欣慰自己教出了这么一个明哲事事的弟子。
“你接着说…”
司马懿不慌不忙的取出一瓢水，一边饮水，一边幽幽的继续听。
钟会的话再度传出，“如今虽依旧是大争之世，但此一时又与彼一时不同，大魏外部对蜀、吴多是以守势为主，所失所得，无外乎一城一郡，反倒是大魏内部士族与曹氏勋贵之争，这才是最凶险，也最暗流涌动的。”
说到这儿，钟会缓缓起身，“如今得到的情报不过是魏延假死，就不是诸葛亮假死，学生笃定，便是关中丢了，区区魏延决不是老师的对手！只要老师略微出手，收复失地…易如反掌！”
“可老师恰恰要担心的是…魏延若败，长安之危倘若解除，那老师…势必又步了鸟尽弓藏之路，任那些曹氏勋贵宰割…学生的话虽然不好听，可魏延假死，这于老师是天赐良机，权且就让那些曹氏勋贵吃吃苦头！老师何必现在就卷入这场风波？”
听到这里的司马懿，总算那平静的面颊中露出了几许颜色。
他凝视着钟会，淡淡的说，“不贪功，不露己，不惟能，审时度势，争便是不争，不争便是争——”
“你们都长大了，为师很是欣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