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伐庙斩神到超凡入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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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后手

走进马厩的一共有三个人,各牵一马,皆身着素黑常服头戴斗笠。

邵弦余光一瞥。

一磐血一铁骨,外加一修行者,境界不清。

主要是邵弦如今打过照面的修行者一只手数的过来,各个境界对应的灵气光影强度他尚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只能依稀辨认强弱。

而刚刚从自己身后走过去的那修行者比之前在静心池遇到的巫蛊练气士要强上三分。

俩武夫一修士,阵容倒是与静心池那次相差无二,可能这就是蜕生神教在外行事的标配阵容吧,就是这修为要比刺杀萧长沁的那拨人强了许多。

邵弦本以为也就丹州那毗邻边境的地界上能有北乾的暗谍,没想到深入江南的越水也能见到这些人的踪影。

蜕生神教三人拐过弯来发现有个人趴在水缸旁边搓脸,便收住了口中的碎碎念,将马匹安置好后便转头从后门进了客栈。

邵弦抹了一把脸上水渍,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些扒皮鬼跑到越水县做什么……”

赤衣坐在水缸边缘晃着鞋儿,一脸晦气地盯着客栈窗台内三人上楼的身影:

“既然走的是替换根骨的路子,那肯定是冲着蛟蛇而来。”

邵弦微微讶异:

“你是说,他们想斩了未走蛟的小泥鳅,取其根骨血肉为己用?妖孽灵兽的血肉真能缝到人身上吗?”

那缝完还能算是个人么?

赤衣闻言也是摇头:

“不晓得,这是你们这一代人整出来的活,姐姐那会儿可没人这么玩,顶多取妖兽尸骸炼器,没有往身上缝的说法,不过……”

“不过什么?”

赤衣稍作思量:

“我料想他们也不敢去截杀上游的小蛟,毕竟老泥鳅可是成了气候的,这会儿正不知道猫在什么地方盯着越水河呢。

蚺蛇百年蜕皮长鳞化为虺,此后每五十年都蜕一次鳞甲,直至四爪成型,化身为蛟,学会牵引江河湖泊的水源,时日一到便可乘水入海。

估计啊,蜕生神教这些人真正想找寻的,是小蛟的蛇蜕。”

邵弦眉头微动,旋即耸了耸肩:

“捡破烂来了呗,这北乾对出差员工的待遇也不怎么样嘛。”

但,既然撞上了,不加以利用那就对不起这趟“偶遇”了。

且不管蜕生神教这几个人具体想干嘛,总之大伙目的地是一致的,到时候遇到什么险境,就让他们几个扮演小白鼠先行一步,挺好挺好。

这种事情无需明说,邵弦和赤衣仅是交换一下眼神便能知晓彼此心中的打算。

能找到小蛟蛇蜕的地方,说不定也能找着被掳走的胡玉兰。

念及此处,邵弦也转身进了客栈,在大厅散座里寻个位置坐下,要了一桌子酒菜,静等外头冰雹停歇。

傍晚时分。

天边瞅不见日落也看不到红霞,就是某个时刻稍一走神,就发现外头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邵弦白天的时候在龙王庙捞了一大笔,出手自然是非常阔绰的,再加上嘴里那口新长出来的牙痒得不行,急需嚼点东西。

于是个把时辰不到,邵弦桌上摆满的餐盘就已经换了三波,直接给客栈后厨干急眼了,说是三口锅同时炒着还险些赶不上邵弦的进食速度。

也就是天黑的时候楼上那蜕生神教的仨人走了下来,不然大厅里其他还饿着肚子的食客就得掀桌子了。

邵弦丢下十两银子,叼起一根剔牙的竹签,提着半壶烧酒走出了客栈。

也不知咋滴,这满满三桌子酒菜下肚,就是换成洪九来也得撑死,但邵弦起身蹦跶了两下,却丝毫没有一丝撑得难受的感觉,只有那么七八分的饱腹感,也没有上茅房的欲望。

而且客栈的菜色浓油赤酱,他吃着却总觉得有些许寡淡,就跟来福居楼下那不放盐的肉丝面似的…

口味变重了?

难道是香灰铜汁吃上瘾了?

可《夜叉明王劲》里头的食秽篇也没提到还有这种副作用嘞。

揣着一肚子的酒菜和疑问,邵弦策马跟上了蜕生神教三人。

俩武夫一修士在前方带路,邵弦远远在后头吊着,在他的视角里,那修士脑袋上的灵气光影在夜色中就跟一盏引路灯似的,根本不需要过分紧跟,完全不担心引起仨人的注意。

道路崎岖,山间还是飘起迷雾。

山沟沟里本应该虫鸣蛙声不断,这会儿却是一片死寂。

入夜之后,越水河上游,主河道堤坝的修筑工人并未退场,偌大的堤坝下方竖着几十根火把,将夜晚迷雾作橙黄色,而修筑河堤的工匠就在这片光晕迷雾下忙碌着,将白天运来的石料、木材一一固定到堤坝之下。

就连县衙的人也在挑灯夜战,衙门的三班捕快都解了佩刀铁尺,在帮忙运送石料。

也对,后天就是八月八,京师钦定的走蛟日子,杨继胜若是不能抢在走蛟之前加固好这个堤坝,这会儿就得领着下游的十几个村子躲灾去了。

但越水县城地方太小装不下这么多人,林地之间又沟壑纵横,若真决了堤,其实也没地方可逃。

至于这位连邵公子都有所耳闻的杨大清官心里头是怎么想的,邵弦就不得而知了。

“这河道和堤坝修筑的手法好像不对劲。”

赤衣坐在邵弦马背上看了一路,倒是看出了些许门道。

邵弦:“你还懂这个?”

赤衣抬手指向堤坝方向道:

“整片河堤都以石料加固,偏偏东北角留出一片位置仅用细沙添堵,你再看东北方向的沟壑,两侧石壁上全是开凿的痕迹,就算是开采石料,也不应该在河堤下开采,他这分明是生生凿穿了那片山地,借用原有的地形挖出了一条新河…”

雾气朦胧,邵弦看不清赤衣所指的位置,但听她描述也能脑补出个大概来。

“是祸水东引?”

“是分洪。”赤衣道:

“大雨一下,上游水位抬高会吃透那片细沙,一旦出现一丝豁口便会将那一带的山石冲垮蚕食,本该走向原有河道的大水会转而灌入那条新开采出来的河道,顺着山势涌向别处,他这是打算强行修改走蛟的路线。”

“生挖出一条新河道,难怪能把朝廷的赈灾款给花光。”邵弦若有所思,但随即又皱眉不解:

“但改了河道又能如何?大水冲向下游平原,迟早还是得灌入村子里的。”

“去看看呗。”赤衣耸肩。

眼看蜕生神教三人到了上游之后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逛,定然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小蛟巢穴所在,跟着他们也是浪费时间,邵弦索性调转马头朝着新开采的河道方向走去。

两刻钟后,一人一鬼就看到了杨继胜的大手笔。

“啪啪啪……”

邵弦勒马驻足在山岭之上,望着下方河床底部的布置,忍不住拍手鼓掌。

这本是一处两面都被山岭夹住的天然沟壑,山地之间突兀隆起的两道崖壁走势骤然收窄,就像扼住咽喉的钳子。

而底部如今却被杨继胜派人又往下凿了数丈深,做出了引流用的巨大坡度。

且就在这段河道里,横贯着密密麻麻数百道碗口粗的铁链,铁链两段要么挂着山崖上的巨石,要么就直接套在崖壁之上。

两侧密林中还藏着数十座大小规格不一的镇桥铁牛,底座垫着滚石,下方铁链只要发力拖拽,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除此之外,河道口收至最窄的位置处,还斜插着无数锋刃向上的步槊,就如春耕之后刚插下的秧苗似的,密密麻麻,整整码了上百丈的距离。

“我特么说呢,怎么越水境内一头铁牛都看不见,敢情全县上下的镇桥兽都被拉到这里来了啊。”

饶是见过百鬼夜行的邵弦如今看到这要龙命的森严部署,也不免心生惊骇。

如今河道里还没灌上水,所有铁器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扎在河床底静候着。

可邵弦却仿佛能够脑补到八月八那天,蛟蛇裹挟大水一头扎进这座钢铁牢笼时的场面。

光是想上一想都已觉心惊肉跳。

“杨继胜压根就没想着以身殉道图个千古流芳,更没打算眼睁睁看着百姓受灾,他这是要把走蛟之势彻底摁死在这里。”

到底是敢在朝堂之上叱骂百官、阴阳皇帝还能保全性命的狠人,一把年纪了被贬到山沟里也不愿消停。

那老蛟借着朝廷百官想要除掉杨继胜这个档口,想让后辈成功走蛟,还大大咧咧地把天师庙给拆了,这会儿可能窝在那个旮旯里偷着乐呢,根本不知道岸上多少人在算计着它。

别的不说,光是那有事没事就在龙王庙前溜达的陶老登就够它喝一壶大的了。

而且估摸着,天子从头到尾都没把它这四脚蛇放在眼里,说不定只是想借此机会打压百官,事后甚至可能直接把杨继胜捞回京师继续任职。

百官以为这是给杨继胜的杀局。

天子却把它当做一笔功劳送到杨继胜手中。

而杨继胜则早早做好了接下这场造化的准备……

朝廷官场的水好像比东海还要深啊。

同样都是三品大员,怎么杨继胜这么会折腾,邵家老太爷却莫名其妙落了个抄家砍头的下场,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蛟蛟一家撞上杨继胜这么个瘟神也是倒了血霉了。”

望着河道收口处那密密麻麻的尖锐步槊,邵弦突然感觉心里的对老泥鳅的气消了有那么整整一成。

可这些终究是杨继胜的手笔,自己吃的苦头终究得亲自还回去才算结起。

邵弦远远端详着杨继胜的杰作,转头对赤衣问道:

“他的这些布置,够不够把小蛟彻底摁死?”

赤衣:“难说,铁器是够了,但那蛟蛇毕竟是在上游苦熬了百年的化灵之物,没那么容易被按死下来的。”

“杨继胜确实是个人物。”

邵弦调转马头,继续朝上游方向行进。

如果这事真给他办成了,那就真得青史留名了,说不准将来越水的某一座山头上又会多出来一座杨天师庙。

想到这儿,邵弦忽然反应过来。

“这应该与当年许浔做的事情差不多了吧?”

赤衣耸肩:“可能吧。”

那位在大离的八百年史册上的确是属于名不见经传的行列,即便是越水本土,如今也鲜有民众敢颂扬他的功绩,连庙宇中镌刻的只言片语都被铲了去。

因而实在无从考究许浔究竟是持剑斩蛟的修行中人,还是杨继胜这样尽人事的凡夫。

不过说到底,杨继胜、陶元节,乃至京师龙椅上那位,这些人跟邵弦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他们愿意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邵弦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即可。

……

回到河坝之下,邵弦惊讶地发现,蜕生神教那仨人竟然与在场的衙役捕快打了起来。

邵弦原本还指望这仨小白鼠能爬到上游替自己把小蛟藏匿的巢穴找到呢,没曾想这仨这么废,还能被县衙捕快给发现了行踪。

“这也太业余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

蜕生神教里都是一些扒死人皮的缝合怪,几乎没几个是自己正经修炼的武夫,纵使体魄惊人,但底子终究是与体魄不对等的,有时候可能脑子也不怎么灵光。

毕竟,脑子好使的人也不能信蜕生神教那套蝉蜕的说辞。

而最让邵弦感到意外的是,小小一座县衙里还真有人能跟铁骨境的武夫过过招。

噹——

沉重铁器对撞的声音自灯影斑驳的迷雾中荡开。

气浪掀动工地周遭的火把,光影明暗交错之间,一前一后两道黑影掠上了堤坝,遁入黑暗。

邵弦这会儿眼神很好使。

交手的双方分别是蜕生神教中的铁骨境武夫以及衙门的捕头,后者就是昨天在越水河畔阻止了活祭的那位。

俩人身上劲气存有着差距。

蜕生神教那边是铁骨境,而捕头只是寻常锁皮。

可刚才那道武器对撞的声音听着浑厚沉稳,像是双方照面的第一招打了个势均力敌。

“这倒是个稀奇事。”

难怪他敢闷头往上追。

不过,蜕生神教暗地里还藏着一个磐血一个修士……

念及此处,邵弦也翻身上了河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