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藏拙
…
虽说还未上山，但龙虎山掌门收秦家小女为徒此事已是定下来了的。
秦子彤虽说还未上山行拜师礼，但也绝不是冒名顶替。
她一身素袍墨甲，搭配那剑鞘也封不住的三尺杀伐之气与七分少年意气。
祠祭司主事李丰一眼打过去，都不需要对方展示任何验明身份的信物了。
这样貌这气质，还说你不是龙虎山掌门之徒？
…
当下，主事李丰也不敢继续端着架子在殿上坐着了，起身相迎。
而时宪科官正杨寿春脸上也很自然地就露出一抹谄媚的笑意。
至于柳佂，他大概是在场几人中最为惊愕的那个。
身为入境武夫的他能察觉出眼前这翩翩少女那剑鞘里压不住的锋芒大概是什么水准。
单论武夫境界，这少女极有可能在他之上！
…
“秦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不知有何指教？在下祠祭司官正杨寿春，与贵山的徐仙师常有往来的。”
杨寿春先前骂战中的嘴脸早就消失了，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腰都弯了半分。
还说你不是道庭狗腿？
柳佂不动声色地扫了杨寿春一眼，丝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之色。
…
至于秦子彤，她才不会搭杨寿春的话。
倒不是真有多么傲气凌人，主要是她还没上山行拜师礼，哪里认得什么徐仙师。
她可是连未来的掌门师尊姓甚名啥都忘球了的。
再者，她这会儿矛头是指向李丰的，没空搭理杨寿春。
在殿外的时候她可全都听见了。
从最开始洪九嗷那一嗓子开始，到最后李丰打圆场，全程一句不落，偷听到的可能比邵弦还全。
眼瞅着这姓李的狗官三言两语就要抹去下属功绩，再一回想到卧虎寺中的百人坟冢，秦子彤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叫成何体统？你祠祭司属下死去那么多伐庙匠才砸碎的野神香炉，到这儿反而要被嫌弃弄脏了你这殿堂是吧？”
秦子彤张口就质问。
一丁点儿面子也没有给李丰留。
她是个很擅长脑补的孩子，仅凭这议事殿内的几幅嘴脸，她就已是联想到祠祭司下数百伐庙匠衣不遮体食不充饥，饱受剥削还要伐庙斩神，豁出性命来为民除害，最后却落得一个连功绩都被抹去下场。
没当面把“狗官”二字骂出来，就算她有涵养了。
…
李丰也懵啊。
洪九那小子是拉着十一个人去的卧虎寺，连同他自己在内共十二个人都活着回来了，啥时候我就愧对牺牲的数百伐庙匠人了啊？
但李丰脑子转得快。
自己担任丹州祠祭司主事的这十年来，十步督纲手下的两百来号人怎么的也换了有个两三批了吧，那确实是死了数百人了。
人家这话也确实没毛病。
老登毕竟是老登。
让一个小辈指着鼻子训斥也丝毫不恼，反而赔笑道：
“原来如此，秦姑娘的意思是，那青阳县卧虎寺确实是伐破了的？”
秦子彤：“我途经卧虎寺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李丰霎时变脸，训斥道：“洪九！你怎么回事！？”
洪九：“啊？”
李丰：“此乃功绩！你这般畏畏缩缩，是想让手底下的人都饿死不成？寒了弟兄们的心，以后谁还给祠祭司卖命！取纸笔来！本官这就写个批子，去银库领钱！”
正好官印就捏在手里，实在太方便了。
…
但秦子彤专程跑一趟丹州城可不是来看这些老油条演戏的。
“且慢。”
她拦住了正准备去侧案取纸笔的洪九，道：
“眼下那野神虎妖虽断了香火，却依旧在外逃窜，你去把伐破卧虎寺那人喊来，我问清楚了情况才好追剿虎妖。”
洪九顿时又为难了起来。
哎，除了邵弦还能找谁啊。
难不成这会儿去金光寺喊人吗…
踌躇之际，眼神撞上了李丰那杀人般的催促目光。
“还愣着干嘛？去啊！”
“噢噢噢。”
…
……
从秦家老宅到丹州城。
秦子彤这一路连斩妖带除魔。
拔了三座野神庙，端了两个山匪老巢，县衙门都拆了一座，路边吃过她巴掌的黑心摊贩更是数不胜数。
护道的秦叔之所以能全程保她毫发无伤，自身的霸道武艺只是其一。
最重要的是每到一处新地方，秦叔都能在极短时间内将小姐周遭潜伏着的一切可疑人员提前揪出来。
即便是在这一州之主城，这王府脚边，祠祭司门前，他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看，这不就逮住了一个倚在侧墙外围鬼鬼祟祟的奇怪家伙了么？
墙外此子若是东家以前在江湖上的仇人，小姐刚刚自报家门，从庭院走到议事殿的这段路不就成了他绝佳的行刺机会么？
看看，多险呐。
不过这小子倒是……
“嗯？”
…
邵弦突然被这么一个大块头堵住去路，不由得心头一惊。
他就没见过体态这么奇葩的。
那瘦了吧唧的小脑袋就像是粘上去的一样，与这大体格子丝毫不搭。
然而还没等邵弦说话，对方就缓缓收起了先前拦路的姿势，转为不卑不亢地拱手一礼。
“嘭——”
拳掌接触时，空气中似有闷响炸开。
但，没说话。
…
邵弦快速对眼前的老者打量了一番，目光自上往下扫，又自下往上扫。
他看到对方有轻微武夫气浪加身，气浪微乎其微，强度与全盛状态下的洪九差不多。
但这很明显是老者刻意收敛后的效果，若非余火加持且距离如此之近，邵弦只怕也会把对方错当成是一个体态怪异的普通人。
这还是邵弦遇上的第一个能收敛周身气浪的武夫。
见对方不说话，他干脆也回了一礼。
他知道自己拳掌之间肯定是搓不出那种闷响的，也就没有去尝试模仿，而是试探性地问道：
“有何指教？”
邵弦在打量他，秦叔也在打量邵弦。
他静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小兄弟的藏拙手段好生精妙，秦某都险些看走了眼。”
嗯？
算起来，这是今天邵弦遇到的第三个自称在他身上“看”出东西来的人了。
既是气息内敛的武夫，还操着一口江南口音，哪怕对方态度恭敬，邵弦不敢大意。
正在思量着该怎么脱身，就听到衙署殿内传来洪九的声音：
“邵弦！你们几个去把邵弦给我喊过来！”
…
院外墙角。
邵弦指了指身后墙壁，道：
“你家小姐喊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