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寂途3
帐篷内瞬间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只有风仍在外面呼啸着，拍打着帐篷的布料。
卡拉多格缓缓地抬头，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将领们，最后落在莱亚的脸上。
莱亚的目光依然平静，面容如铁铸一般冷峻。
他似乎早已明白了卡拉多格心中所想，却依然等待着命令出口。
卡拉多格的声音低而沉重：“莱亚，带你的人去断后。”
话一出口，帐篷内的氛围更为沉重。
其他将领的目光都落在莱亚身上，眼神复杂而难以言喻。
莱亚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安或迟疑，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明白。”
他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拉开帐篷的帘子，迎着风雪走了出去。
雪花打在他的脸上，如同刀割般生疼。
他缓缓吐出一口白雾，空气冷得刺骨，但他内心却没有波动。
帐篷的帘子落下，身后传来卡拉多格继续安排撤退的低语声。
莱亚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径直朝着营地边缘走去。
他的亲兵们正在那里等待着他，神情肃穆。
莱亚靠近他们，目光一一扫过这些熟悉的面孔：
“准备战斗。”
“是！”
士兵们高喊着接受命令，起身开始整理装备，没有一人退缩，没有一句抱怨。
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沉稳，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坚毅的神情。
莱亚的目光扫过营地，士兵们已开始快速地撤出。
他看到卡拉多格骑着战马，指挥着队伍的移动，面容沉静如磐石。
他们的视线短暂地交汇，卡拉多格向莱亚点了点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沉默着挥了挥手。
莱亚回头凝视着远方隐隐升起的火光，那是斯瓦吉亚人的军队逼近的迹象。
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冰冷的金属透过护手传来一丝凛冽的寒意。
“我们走吧。”他说。
声音在风雪中轻到几乎听不见。
士兵们翻身上马，盔甲碰撞的声音清脆而短促。
莱亚拉紧披风，将头盔戴好，随即一夹马腹。
战马开始缓缓前行，渐渐加速，踏着风雪与冰霜，奔赴一场注定残酷而短暂的战斗。
风依旧在耳边低语，传来了远处的号角声。
莱亚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重新望向眼前那片更为漆黑而幽暗的林子。
树林逐渐变得稀疏，马队再次回到了空旷的雪原。
风刮得更猛烈了，雪粒被风卷起，打在骑士们裸露的脸颊上，仿佛密集的细针。
莱亚微微俯身贴在马背上，以躲避迎面袭来的风雪。
战马急促的呼吸声与马蹄踏进雪泥的低沉响声交织着，在寂静的旷野上显得尤为清晰。
莱亚听得见士兵们的喘息，能感受到他们逐渐加重的焦虑。
他微微侧头，看到一名士兵不安地回头张望了几次，面色惨白，神色如受惊的鹿。
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在战略撤退，而是仓皇逃命。
“别回头！”
莱亚冷冷地低喝一声，语气坚定而克制，“盯着前方！”
士兵仓促地低下头，不敢再回望。
他们脚下的积雪已不再洁白，而是混杂着泥泞与冻血，变成了斑驳的暗红色。
队伍里有几匹马喘息更加剧烈了，奔跑的速度明显减慢，骑士们不得不放缓队形。
莱亚咬紧牙关，眼神越发锐利。
他清楚，一旦他们的速度进一步下降，追兵就一定会从黑暗中涌出，将他们撕成碎片。
他轻轻拍打着坐骑的脖颈，努力鼓励马匹继续前进。
战马鼻孔喷出的白色蒸汽在冷风中立刻消散，像是他们所剩无几的希望。
莱亚回头瞥了一眼跟随自己的骑士们，心头沉重。
他们曾是自己最可靠的兄弟，但此刻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挣扎。
他的目光很快掠过这些熟悉的脸庞，嘴唇微微紧抿，心里盘算着他们还能走多远。
身后的黑暗中，隐约传来敌军追击的声音，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止。
他知道，一旦被追上，将不会再有第二次突围的机会。
远处，东方的天空渐渐浮现出微弱的灰蓝色，黎明即将到来。
天一亮，他们将彻底暴露于旷野之中，无处藏身。
莱亚再次勒紧缰绳，内心迅速地评估着周围的地形。
他隐约记得，前方十余里外有一道山脊，只要翻过去，也许还能暂时摆脱追兵。
他抬起手臂，指向前方：“往那座山脊走！翻过去就安全了！”
骑士们没有回应，但每个人都更用力地拍打着马腹，加速前进。
风呼啸而过，雪粒依旧密集地打在脸上，但莱亚已经感受不到寒冷，唯有麻木与紧迫。
他牢牢地盯着山脊的轮廓，双腿用力夹紧马腹，竭力保持自己的平衡与速度。
在他们身后，远远的，微弱的火光开始浮现——追兵已经在逼近了。
莱亚没有回头再看，他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前进，一刻不停地前进。
他的双眼微微眯起，眼神变得更加专注与坚决，仿佛要凭借目光刺穿黑暗，驱散眼前的一切困境。
就在队伍逼近那道山脊时，莱亚终于放慢了速度。
他抬起一只手，示意骑士们停下。
队伍立即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屏住呼吸，仿佛连微弱的喘息声都会引来追兵。
他低声说道：“稍作休息，待会翻过去后，我们将直奔库塞特人的领地。”
骑士们沉默地点头。
没有人询问是否有其他选择，仿佛他们已经接受了这种无路可退的命运。
莱亚跳下马，膝盖因为长时间骑行而僵硬，他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尽力缓解酸痛的肌肉。
他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山脊边缘俯瞰着脚下的黑暗旷野。
莱亚静静地站在山脊上，注视着逐渐明亮的东方，冰冷的空气刺痛着他的肺部。
遥远的天空渐渐泛出清冷的晨光。
那微弱的曙色让他想起了几小时前的战被火光照耀的夜空，也曾笼罩着巴尔加德的血腥雪地。
他们驻守在巴尔加德外围的一片林地里。
薄雾笼罩着树影，阵地简陋，却不得不死守。
雪坡上挖出了壕沟，拒马横七竖八地扎在积雪里，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数倍于己方的敌军，却没有人逃避或抱怨。
空气里弥漫着湿冷的泥土味，还有战前特有的压抑与不安。
第一轮交锋的开始，比莱亚预计的还要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