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童年时代的武则天
冬天的长安,寒风刺骨,白雪皑皑。那年,唐高祖武德七年,就是公元624年,正是这个严寒的季节,工部尚书武士彟府邸的一隅,迎来了一名不同寻常的婴儿——她就是后来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
但这并不是一个喜庆的时刻。她的母亲,杨氏,心中并没有因这小生命的降临而感到一丝丝欢愉。她所盼望的并不是一个女孩,而是一个可以为她带来家族荣光、提高自己地位的男孩。命运偏偏让她失望,连生两胎,都是女孩。这股失望逐渐转为冷漠,杨氏对这天使般的婴儿少了几分温情。毕竟,在她眼中,这个小生命无法改变她身处武家的窘迫地位。
杨氏本是隋朝皇室的后代,她的父亲杨达,是隋炀帝杨广的堂兄,曾经担任过纳言,权势一时。她的家族地位不容小觑,可她却总是觉得命运对她不公。
杨氏的丈夫武士彟,最开始不过是一个木材商人,生意虽有些许起色,但与杨氏的家族相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不过,命运的安排却让这两个看似不相干的人走到了一起。
隋炀帝好大喜功,喜欢大搞基本建设,到处修建离宫别馆。大业元年,隋炀帝下令营建东都洛阳,杨达受命主持工程。就在那时,武士彟凭借自己在木材生意上的成功,认识了杨达。为了在这场大工程中分一杯羹,他亲自备下厚礼,拜访杨达。
武士彟的一番谄媚言辞,加上他外表的忠厚老实,很快赢得了杨家的好感。就这样,本来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开始有了交集。富商与豪门的交往,渐渐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随着隋朝的灭亡,两家的关系发生了逆转。杨达一夜之间成了阶下囚,而武士彟却因在李渊起兵时的出力,被封为高官,晋升为新贵族。就在这一年,武士彟的妻子相里氏去世,他陷入了丧妻的悲痛之中。不久后,武士彟迎娶了杨达的女儿,杨氏,作为续弦。虽然这门婚事被外人称为“义举”,但杨氏那时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她的父亲已死于乱世,她也只能寄希望于这段婚姻带来些许的庇护。
杨氏进入这个新家庭后,渐渐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武士彟的两个儿子——武元庆和武元爽——已经长大成人,对这个后母并不敬重。她的心中,时常充满了孤独与无助。她知道自己没有儿子,若有一天丈夫老去,她将陷入极大的困境。她回想起自己的亲戚,堂兄杨师道已成为唐高祖的桂阳公主的再婚丈夫,而她的侄女已经成为唐高祖第三子李元吉的妃子,自己却依然只能在家中默默无闻。身为曾经的皇室后代,杨氏的心中,充满了失望与惋惜。
于是,杨氏开始频繁地读佛经,默念佛祖的教诲。她将自己的一切寄托于佛法中。她相信,乐是梦,苦是谛,世间的一切都是短暂的、无常的,恶与苦才是永恒的存在。这些深奥的道理,似乎让她的心稍微得到了些许安慰。然而,生活的无常,却依然让她感到深深的孤独。
武士彟,作为唐朝初年的一位权贵,曾深得李渊的信任。李渊在隋朝末年的太原起义时,正是武士彟的支持和帮助,让李渊能够成功发动起义。李渊当上帝位后,武士彟的地位也逐渐水涨船高。即便如此,作为商人出身的武士彟,始终无法与那些关陇贵族同僚站在同一层级。
权力的游戏从来没有简单。唐朝建立后,李渊依赖的是关陇贵族的支持,而武士彟,虽然官至工部尚书,却依然是一个商人出身的“微族”。他无法改变自己的身份。唐高祖李渊在武德八年将他派往扬州担任大都督府长史,武士彟在唐初的权力的漩涡中,似乎是一个边缘的存在。
历史的风云变幻,又一次给了他机会。唐高祖李渊退位后,唐太宗李世民登基,开始了他的雄图伟业。李世民十分倚重武士彟,尤其在唐太宗即位后的几年里,便频繁召他回朝。这让武士彟对未来有了一点点期待。
但是仅仅过了一年,在唐太宗贞观二年,武士彟再次被派往利州担任都督,他随即带着妻儿离开了长安,开始了新的征途。
武士彟离开长安时,他的二女儿年仅四岁,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天真烂漫。对于这个女孩的童年,后来的史书上却充斥着许多带有迷信色彩的记载。人们说她生来不寻常,喜欢穿着男孩的衣服,喜欢玩弄父亲的官服,仿佛她的每个举动都预示着未来的不平凡。
有一个故事,来自《太平广记》卷二二四的《谭宾录》,它的内容如今看来更像是一种后来的神话加冕。故事讲述的是武士彟刚到利州时,恰逢成都的名术士袁天纲经过。袁天纲此行是奉朝廷之命进京,而路过利州时,武士彟便邀请他到府中,为家人相面。
袁天纲一眼看出了杨氏的不同寻常,脸上浮现一丝惊异,低声道:“夫人骨相非凡,必定生有贵子。”
杨氏的心里涌上一丝期待。随即,袁天纲又转向了两个儿子,武元庆和武元爽,沉吟片刻后说:“这两个孩子,虽然将来能成大官,但命运多舛,结局并不好。”
接着,袁天纲的目光转向了长女——即后来的韩国夫人,表情有些复杂:“此女将来嫁的是达官贵人,但她的婚姻,注定要带来一些不利的事情。”杨氏心里一紧,似乎不愿听下去。接着,袁天纲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的二女儿身上——当时,武则天穿着男孩的衣服,奶娘正抱着她走过。
袁天纲微微一怔,眼睛一亮,缓缓说道:“这位郎君……神彩如龙,气度非凡,眼神清明,颈项高挺,身姿如凤凰。此相,必定大有作为。”接着,他似乎有些迟疑,轻声补充道:“如果她是女孩,未来必定会做皇帝。”他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一个迷一样的预言。
这些话,放在今天看来,或许只是些封建迷信的虚言,可能也有后人为了塑造武则天的传奇而加以渲染。但袁天纲的预言如同一颗深埋在心底的种子,不知不觉地生根发芽,影响了这个女孩的一生。
武则天童年并不像大多数女孩那般充满嬉笑玩耍。她早早地体验到了孤独与寂寞,甚至在八岁那年,曾经在本州的皇泽寺当了一名沙弥尼,也就是小尼姑。杨氏或许是为了表示对佛祖的虔诚,或许是因多次失望后想通过佛祖祈求一个男孩,才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关于她在寺中的岁月,史书中没有详细记载,只能推测,武则天的阅读与修行,恐怕大多与佛经教义密切相关。
这段经历,后来武则天成为皇帝后,从未提起过。也许,这段往事对于她来说,充满了某种忌讳。可无论如何,这个小女孩在早年的孤寂中早早地学会了思考与忍耐,也正是这些岁月,成就了她日后的非凡胆略与智慧。
时光流转,公元631年,武士彟因病被调任到荆州,年仅八岁的武则天便跟随父母一起前往了江陵。公元634年秋,武士彟的哮喘病复发,越来越严重。终于有一天,他倒在床榻上,再也未能起身。
唐高祖李渊的驾崩传到荆州时,武士彟的病情更是急剧恶化,最终在第二年五月去世。有人说,他因惊闻李渊的去世而悲痛成疾,甚至呕血而亡。但更多的说法则是,武士彟的病只是旧病复发,他的死也与李渊的去世无关。
唐太宗李世民得知武士彟患病后,派遣名医前去诊治,但医师因途中受阻未能及时赶到。李世民对武士彟的死,深感惋惜,认为他是忠诚的臣子,遂命令归葬武士彟于文水,并委派李动负责丧事。
杨氏带着三个女儿,护送着武士彟的灵枢,踏上了从荆州到文水的漫长旅程。一路上,悲伤的气氛弥漫四周,但送葬队伍中的杨氏妇女,并未因这场丧事而感到丝毫欣慰。即便葬礼仪式显得十分隆重,但人们的眼神依然冷漠、疏远。虽然和李渊关系匪浅,但是武士彟没有得到像其他高官那样的陪葬献陵的荣誉,大家都知道他在唐朝的地位并不显赫。
葬礼结束后,负责丧事的李动便再没有出现。而这一切,武则天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她看到家道中落后的武士彟家,几乎与那些底层百姓相似,自己也在这个过程中,开始接触到生活的残酷。比起她的同龄人,武则天的心智早早地成熟了。
送葬队伍中,年仅十二岁的二女儿——武则天,身穿素衣,戴着孝帽,神情哀伤。尽管如此,她那如画的容颜、忧郁的神情,依旧掩不住她与生俱来的美丽。周围的人们不禁议论纷纷,而这些议论,终究也无可避免地传入了一些有心人的耳中,并且给他们留下了深深的印象。